所以蕴儿是打从心底里疼惜豆蔻的。
只是,她也是有私心的。尤其今日看见宫医带着流水一样的珍贵药材进来,她就知道,太子还不是被放弃的那个,她只要被太子看上,她就能带着她姨娘过好日子,再也不用被人欺负了。
小豆蔻板正着身子跽坐着,一边伸出葱白似的小手指,替哥哥按揉额侧。
“哥哥,昨夜疼得那么厉害,你为什么不把我叫来啊。”豆蔻吸了吸鼻子道。
“也不是很疼。”躺在一堆软枕中的少年语气无澜道。
“你骗人!”小家伙气鼓鼓道。
“就是...最近要完成一些事情,耽搁不得的。”少年被小姑娘按得神经稍微松动下来,没那么疼了,于是睁开双眸看着顶头的承尘道:
“哥哥不叫你,你看看自己,今年六岁了,个子才那么一点点,三岁孩童也比你长得高,平时也不好好吃饭,整天挑三拣四。哥哥若是半夜把你叫来,耽误你长高时间,不得罪过大了?”
果然是她哥哥,这种时候也能找到机会训她不好好吃饭、挑食。
小家伙决定把嘴巴闭紧,只乖乖地帮哥哥按揉。
让豆蔻按了一会儿,谢元祐就将魏舂唤了进来。
魏舂捧着一堆文书呈上来,担忧地道:“殿下,您都如此了,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头疾吧,这些事情...大可等您好了再说。”
谢元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魏舂就知道是自己多话了,但是关乎殿下的身体,他实在不得不提。
“哥哥,你不是说以后不用上朝,不用出去,那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啊?”小豆蔻不明所以道。
谢元祐这时转过头来,抚了抚小家伙的额发,道:“豆蔻,你马上就有机会穿上公主的礼服,到外面转一圈了。等哥哥把手里的事情完成,就能带你出去。”
豆蔻一听,连忙拧头道:“不!豆蔻不要出去!只要有哥哥陪,我哪也不用去!”
外边那个世界,她虽然好奇,但是,那里的野蛮人也多。
“不,这回你一定要去。”谢元祐叹息道:“要让外头的人知道,你是够资格穿公主礼服的人,要让他们臣服,那样,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魏舂默默地退到了一边。
他明白,太子殿下被软禁了依然努力地帮皇上处理这一项棘手的难题,熬夜到头疾发作也要找出突破点,就是因为他要用这项任务来跟皇上换取他想要的事。
大绥狼子野心卷土重来,想用大绥边境一个广袤之地换取大梁一小块土地。太子把一项朝野无人敢去碰并且头疼了好久的应对策略,完整地梳理,并且把每一项政策措施落实到位,以确保能让绥人同意的同时,大梁占尽优势的工作,来换取小公主如期进行册封大典。
那样的好事,皇上又如何能不答应。
到了公主册封大典当天,豆蔻心里忐忑,由哥哥牵着手,走出了东宫的宫门。
宫门处层层押守的侍卫今天也让开了道,让一辆轿子抬了进来。
这些都是谢元祐熬了好几宿忍着头疾发作换来的,待他参加完皇妹的册封大典后,就又得回东宫软禁了。
小豆蔻穿上兄长替她准备的一整套礼服、冠冕,和兄长共乘一轿。
一路上虽然她小手紧张地攥握着哥哥,都握得渗出了汗,但依旧乖巧地端坐着,丝毫不失仪,小身板挺得直直的。
“哥哥,一会我不会给你丢脸的,但是...他们真的不会拿鞭子打我,或者抓我吗?”豆蔻担心道。
谢元祐听了小家伙的话,眸有痛色,今后他就要被软禁在东宫,失去太子名衔以外的一切实职,虽然他有信心假以时日他还能要回一切,但现在除了有双手能握紧她以外,确实什么也没有。
“一切,有哥哥呢。”谢元祐摸了摸腰间未来得及被收缴的佩剑,轻声喃喃道。
朝阳殿上,早已经聚满了人,今日册封大典是有皇上和皇后亲自主持,座下列满的,都皆是皇家的亲戚。
年仅六岁的十一公主仪表优雅穿着礼服踏入殿堂的一刻,两旁座列间的目光齐刷刷朝她看过来,所有人的注意都只放在她一人身上。这册封大典举行得空前隆重,期间还有不少艳羡的声音。
这是豆蔻第一次看见那么多人,她下轿的那一刻,就有些怯场了。
“哥哥...”豆蔻仰头朝哥哥投以了无助的眼神,把额前的流苏带得啷当乱撞。
哥哥用力握了她手,给她鼓励后,就由宫人带着往一旁就座了。
殿乐的钟鼓敲击响了,有宫人开始咏唱起来。
小家伙握了握拳头,咬紧了牙关,心道:这时候不能害怕!不能给哥哥丢脸!
她鼓起了勇气,脸庞被流苏半掩,用在东宫苦练了数十回,被裙摆羁绊数十回才练成的步履和姿态,一步一步拖曳着裙摆往前。
每一步都恰到了好处。
流苏覆额之下,小姑娘惊人的美貌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四座下一些公主和贵女开始了窃窃私语。
“她那件礼服,跟寻常公主的礼服有些不一样,好像...比较好看。”
“听说不是正规由掌衣局绶印做的,是四皇兄让东宫的人做的。”
“我们平常连见皇兄一面都难,凭什么四皇兄对她特别好呀?”
“你们有听见吗?刚才她管四皇兄叫‘哥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