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想到的是这一天这么快。
和他相对而立的人披头散发,一身灰色长袍,神情是半点儿人气都没有的木然。
天无疾淡淡的伸出了手,空气微微震荡。
下一刻,一把长剑突然从天衍宗的方向破空而来,径直飞入天无疾的手中。
那神情木然的人微微偏头看了看,突然说:“你的青厌剑,本应断了才是。”
这是第一次,他交手半生的天道以一个人的口吻和自己对话。
天无疾看了过去。
那人的神情中居然有两分近乎天真的疑惑。
有那么一瞬间,天无疾居然有些想笑。
他并不去回答它,只淡淡道:“怎么?将整个修真界玩弄在股掌之间这么久,你又突然想学人了?”
“它”脸上的疑惑转瞬不见,又变成了木偶一般的木然。
“它”看了看天无疾,突然说:“你是人,但你能伤得了我。”
天无疾轻笑一声,淡淡道:“非但如此,我还能杀得了你。”
话音落下,剑已出剑。
他举手投足之间是沸腾的魔气,可他的剑势却比任何人都光明正大坦坦荡荡。
两相交手,地崩山摧不外如是。
两人转瞬交手百余招,这一方天地如果不是被天无疾事先锁住了,下场估计也不会比封印他的那座荒山好太多。
一套试探下来,“它”的胸膛被从上之下划破,又转瞬恢复如初。
“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居然愣了愣。
片刻之后,“它”疑惑道:“以你的修为,你本该飞升了,你为何不飞升?你不是气运之子,我自然不会动你,成神成仙,岂不比待在这人间来的快活?”
天无疾轻笑:“你若是明白,你就也不是天道了。”
为了什么呢?
一开始是年少轻狂,天道不公,人族煎熬其中,我总要逆天而为。
后来便一脚踏进阴谋的漩涡之中,在其中沉浮百年,总算明白了所谓的年少轻狂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再后来便是责任,他被尊称为“尊者”,总不能让人族死个不明不白。
其实他一直搞不明白他为什么非要把半辈子耗在这么一件似乎永远都看不到希望的事情上,曾几何时,连身为气运之子的寒江都想认命了。
与天道执棋,他们凭什么呢?
可如今,他做了半生棋手,终于反将了天道一军。
天道问他为了什么。
从前为了什么,他已分辨不清,而现在,他为的是,秦拂。
他绝不让阿拂走上寒江的老路。
天无疾再次举起了剑。
第118章
“百年前,我魔族尊者死于青厌尊者之手,而好巧不巧的,青厌尊者正是魔尊的弟子,命运无常,几番造化,如今天道给了尊者一个破茧重生的机会,你们觉得,如今的青厌尊者又会在哪里呢?他们这对曾经的师徒又正在做什么?”
火浔嘴边含着笑意,不紧不慢的说。
他身材极其高大,面容刚硬霸道,这原本是极其坦荡的长相,可秦拂看着他脸上那抹轻慢的笑意,只觉得无比的厌恶。
火浔这番话,其心可诛。
魔族上一届魔尊原本是天衍宗一位峰主的事情知情者甚少,因为那位魔尊入魔是在千年之前,千年的时间,整个修真界中的知情者都凋零的差不多了,如今的修真界除了活的长久的修士之外,也只有秦拂这种大宗门的首徒大弟子知道些真相。
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修真界自然也想把它瞒下。
而更为人所不知、在世俗的眼中也更不光彩的是,他们如今的正道第一人、受人崇敬的青厌尊者,是上一任魔尊的弟子。
而且他弑师。
魔尊之于魔界是魔尊,而之于青厌,便是师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一个人的亲父若是成了大魔头,他虽然有对抗的能力,但于心不忍之下选择不出手,大部分人都能理解。但一个人若是眼睛也不眨的弑父,哪怕大多数人口中说一句大义灭亲,赞他一声高风亮节,但在心里都会觉得这样的人有些可怕。
毕竟,你连父亲都忍心杀,那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
百年之前毕竟太过久远,久远到对于寿命长久的修士来说也是一段漫长的时间,漫长到他们足以忘记正魔战场上的尸山血海和满地无主的佩剑。
对于没有经历过正魔之战的年轻修士来说更是如此。
他们更不会记得在青厌尊者于魔渊之上刺出那一剑之前,正道死了多少修士,鲜血染红了几寸土地,人族家破人亡了几多。
所以火浔的话一出,震惊之下,他们能记得的,一是青厌尊者竟是魔尊的弟子,二是青厌尊者弑师。
秦拂自己不在乎这些,她自己就是一个命中注定要被师尊所杀的人,如果给她一个机会,她也会选择弑师。
但其他人不可能不在乎。
就如同秦拂所想的,他们表面上会称赞青厌尊者高义大义灭亲,而实际上,有多少人会在心里觉得地位崇高的青厌尊者居然是个十分可怕的人物?
秦拂心中一瞬间怒火朝天,却仍能冷静的去看周围人的反应。
四大宗门的掌门们原本就是知情人。面色冷硬,不曾变化一下。但其他人脸上的震惊和不可置信却几乎不曾掩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