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新君登基他就惴惴不安,本来以为君王忘了自己,没想到还记得,而且记得很清楚。
林玄礼选的位置很好,刚好能看到他被刑部的人带走,还能看到他那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件事居然还没完,完蛋完蛋这次真的要死了’的神情。这厮还是一副酒色虚劳过度的样子,软的像一条蒸熟的茄子一样软趴趴,身上还带着酒气,被两个矫健的狱卒拖出府邸。
他住的是御赐的宅子,废为庶人之后宅子也收归国有。
府里一片慌乱,美貌的姬妾、清纯的侍女和帮闲、家仆全都被仓促的赶出府,抱着一点家当站在路边,一副无处可去的样子。
和驸马毗邻而居的也是驸马府,还有几位老公主全家住在这里,听说了禀报的骚动之后,纷纷感慨:“终于等到这一天。”
“就知道十一郎矢志不渝,不会绕过王诜。”
和公主恩爱的驸马毫无压力甚至想笑,问公主:“我们平素不和他来往,今日要不要去送送他?”
仁宗的女儿庆寿公主:“好呀。理应如此。”
她今年才四十多岁,辈分已经高到没边了,故而不便社交。
夫妻俩就携手出门,目送隔壁的乱象。
林玄礼高兴的抖了两下腿:“哈哈哈哈。”
庆寿公主和丈夫在家仆的簇拥下缓缓散步,看到街道尽头处的茶摊处气势不同,穿着纯白直裰的英俊青年高大又威严,身边围绕着十几个精明强干的侍卫,其身份不言自明。
林玄礼看到这位姑奶奶,笑着招招手。
夫妻俩这才走过来,都做家常打扮,看起来融洽又宁静。肩并肩一起行礼:“十一郎,恭喜您心愿得偿。”
林玄礼微微颔首,起身还礼:“姑奶奶,驸马,不必多礼,你们也出来看热闹?”
庆寿公主:“是啊,王诜府里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驸马补充道:“上次这么热闹,还是十一郎您回京后病重那次,他府里彻夜笙歌。”
林玄礼摸摸下巴:“这倒不意外。他恨我不死。”
不是所有官员都听说过官家登基之前曾经亲自把王驸马踹断两根肋骨,也知道一点前因后果。大部分人都觉得王诜书画双绝,就因为一件被罚了又罚的旧事,又被贬为庶人,实在是有点过了,又打听到官家自幼就和王诜不和睦。
蜀国公主的事和仁宗的公主情况不一样,蜀国公主温良贤淑、恪守妇德、对丈夫对翁姑都很敬重,而仁宗的公主据司马光所说,是和仁宗后期一样精神失常。
部分御史言官拿王诜刷KPI,弹劾这厮道德败坏。另外几个没眼色的则拿官家刷KPI,建议官家不要因为一个姑姑被气死了就一定要杀了姑父,流放到南方去就好了。
另外一些御史则拿这几个刷‘每个月必须弹劾一个人’的工作内容。
章惇一边腹诽官家也和自己一样对某些旧事耿耿于怀,还偏偏要劝自己放下,一边明示同党不要在这件事上触怒官家,同时期待苏轼上奏为王诜说情。要是那样的话,嘻,我不战而胜。
苏轼专心致志的研究黄河,研究之后觉得自己应该去亲自看看,所有的汇报上写的都不够清楚。
可能因为官家曾在边关杀人如麻,可能因为官家瘦下来之后和先帝极其相似。
也可能是因为蜀国公主是完美受害者、政军两方面的大佬都讨好官家,这件事没掀起什么反对声浪。
林玄礼暗暗的命令刑部等弄死王诜之后,把这件事列入《编敕》的编撰资料中。
换种说法就是《大宋律·皇帝补丁·赵佶添加1.0》,法律从来不改,直接用《编敕》往上覆盖,以后再,出现驸马气死公主的问题,就会援引这次审判作为参考资料。
半个多月后。
屋外疾风骤雨敲打着芭蕉叶和其他花叶、水缸中的积水,怕潲雨关上了窗子,屋里因天色太暗,提前点起蜡烛。
“奏折批完了,骑射练过了,要抄的书抄完了,今天不开经筵不是节日,昨天打架的伤还没好,吃太饱不想做饭,下了雨不能出宫玩。”林玄礼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现在居然没啥事可做。
俩太后出宫去庙里烧香,名义上是给官家求子,王繁英出宫去道观烧香,用的借口也他娘的是求子。赵似和兄弟们泛舟湖面,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大雨困住。
眼前摆着古琴,试图演奏一曲应时应景的‘雨打芭蕉’,才想起来这算是一曲交响乐,古琴不太能弹出来。
雨声急骤还没什么,夹杂着雷声和闪电,让弹琴很受干扰。
林玄礼想了想,这可真是身为皇帝的寂寞,以前一起吹牛打屁的小伙伴都不能一起玩了,还得尽力避免因为顾念旧情而做出的不理智判断。以前暴雨不能出门玩的时候我在干什么呢?哦,也无聊的在床上打滚,然后被保母说教一顿,被她劝起来读书上进,练字作画。现在她也不工作了,成年男子再,把保母留在身边,对双方的名誉都不利。
童贯谄笑道:“官家,天气乍暖还寒,您要不要喝壶酒,叫宫女来歌舞一番?或是叫几个勾栏瓦舍,说书唱曲的艺人来进宫伺候一段?”
“算了,这些年还不是娱乐的时候。把那套《武经总要》抱过来,我再,看看兵法。”林玄礼想了想:“宫中新做的姜撞奶,还有桂花糕,给保圣夫人送一份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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