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乙颠颠跑出去烧水泡茶,片刻后回来,肖宗镜已经清醒了,静静地看着面前桌上一张旧纸。
姜小乙将茶倒好,问道:“大人,您看什么呢?”
肖宗镜冲她勾勾手指。
“来。”
她走过去,肖宗镜将纸拿起来,道:“你听这个——‘灯前发尽千般愿,求得鸳侣落此间。从兹嘉礼成,红绳系。同心德,良缘缔。海枯石烂不相移。少时十指扣,老来白首依。相扶相偕,苦难欢喜。桃花灼,鸾俦结,此情精诚,可鉴天地……’”
这是敏娘与旬翰的婚书。
其实姜小乙没太听进内容,她光注意肖宗镜的声音了,他宿醉的嗓子有点沙哑,但是一字一句落在耳朵里,又沉又暖,好听极了。
念到还剩几句的时候,肖宗镜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干脆停下了。
姜小乙看过去,发现他眼角红得厉害,满眼血丝。
姜小乙发自内心道:“大人,还是先喝点茶歇一歇吧。”
肖宗镜接过茶,并没有喝,低声问:“你说他们写下这婚书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姜小乙:“不知道,我没成过亲。”
肖宗镜:“我也没有。”姜小乙偏过眼看他。静了片刻,肖宗镜苦笑一声,道:“以前,我师父曾评价我俗不可耐,什么都看不破,挂心的皆是些过眼云烟,说得可真对。”
姜小乙:“大人的师父?是谁啊?”
肖宗镜:“我第一次见他时,问他名号,他自称糟老头子,没名没号。”
姜小乙道:“高人无名,江湖上好名的大都是蠢辈,这倒是真的。不过巧了,我师父也评价过我俗不可耐。”
肖宗镜看过来,姜小乙解释道:“俗话说,无苦不成道,自古的修道者都是以苦为师,以磨难为资。可我总是见硬就回,以前在山里的时候,我就经常偷偷跑去镇子里玩乐,我师父抓着我满山打,藤条都抽断好多根。”
肖宗镜:“你已出家为道籍了?”
姜小乙尴尬一笑。
“十万八千里,我连入门的吃素都做不到呢。”
“哈。”肖宗镜被她逗乐,一扫满屋尘霾,姜小乙见他心情好转,也跟着高兴起来。
“大人还在犹豫昨晚的事吗?”
肖宗镜:“没在犹豫了。”
姜小乙道:“真的?”
肖宗镜歪过头,冲她笑了笑。
“你瞧外面的雨是不是不下了?”
姜小乙一看,天果然放晴了。
肖宗镜站起身,活动了身子,走出房间。
“周寅!”
他轻喝一声,外院当值的周寅立马来到跟前。
“属下在!”
肖宗镜刚要下什么命令,后面传来仓促的脚步声。江存书跑了进来,他像有什么急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大人!”
肖宗镜蹙眉道:“何事如此惊慌。”
江存书道:“公孙阔、公孙阔他判斩了!”
第15章
公孙阔的案子发生了神奇的逆转。
其实,就在姜小乙和肖宗镜离开齐州的当晚,事情已经暗地生变。
戴王山先是就公孙阔被擒一事向公孙德致歉,并且向他保证,即便公孙阔到了天京,下了刑部大牢,刘行淞也能保证他平安无事。
可公孙德已经不再相信他了,他坚持要亲自上京,面见刘行淞。
这正中戴王山下怀。
当初来齐州前,刘行淞交代了戴王山两件事,首先是尽量保住公孙阔,能相安无事最好。如果公孙阔不幸被擒,以防万一,就要想办法毁掉公孙德手里的账本。
戴王山问刘行淞取账本时可否动武,保不保生死。
刘行淞答道:“公孙德本人是不怕死的,武力相逼无用,他唯一的弱点就是他的儿子,一旦其子被擒,他必拿出账本威胁我,或干脆交予杨严来换命,你要做的,就是等他上路。”
公孙德送走了戴王山,自己整理行李踏上进京之路,行至云峰山脚下,遭遇黑手。
戴王山趁夜,将公孙德一行三十几人杀了个干干净净,从他身上搜出了税银账本,最后将现场伪装成了山贼打劫的样子,悄然离去。
这时肖宗镜和姜小乙,几乎与谢瑾同时抵京。
公孙阔一下刑部大牢,杨严就紧急派郭振等人沿途去接应公孙德,可惜一切都晚了。
昨天夜里,郭振将公孙德的死讯带回,杨严一听公孙德死了,就知已经错失良机,大手一挥,让刑部官员按律判案。
众人静默。
此事以这样的方式收尾,虽是得到了姜小乙最初想要的结果,可就像吃了隔夜的馊饭,总有那么点不舒服。
她看了眼肖宗镜,发现他的脸色也不大好。
谢瑾从外院进来,他早已得知此事,清秀的脸上杀气腾腾。众人与他行了礼,谢瑾一摆手,怒道:“这戴王山真是越来越放肆了!那可是三十几条人命!而且就算公孙德品行再不端,好歹也是一方太守,是朝廷任命的四品官员,即使有罪,也要陛下来定!戴王山此等行径实乃大逆不道,罪不容诛!”
江存书叹气道:“可惜杨严派出的人并没找到证据,拿他也没办法。”
谢瑾紧皱眉头,咬牙道:“就一点证据都没找到?”
江存书:“郭振带人在山脚下转了两天,最后空手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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