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秦淮的高考成绩一定很好,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好,这样的人,来复习都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啊。
这么想着,路苗莫名地觉得有些失落。
在过去的日子里,她每次学习累了的时候,觉得有点孤单的时候,只要看到秦淮那间屋的灯亮着,她就觉得自己好多了。现在,他要走了吗?
想着想着,路苗突然苦笑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有什么好失落的,人各有命,她本来就是抱着孤独地度过一年的念头来的,就算他现在不走,这一年结束之后她也仍然是孤独的,孤独是常事,人都是孤独的。没什么好低落的。
是吧。
人得自己按部就班就活着。
路苗这么想着,又拿起牙刷,开始刷牙,只是嘴里刚刚起沫,外面就传来了说话声。
“我不会回去的。妈,当初我已经填好了志愿,你临时给我改成经济学,我不喜欢经济学,我不会在我讨厌的专业上浪费时间。这个大学,如果你觉得可惜,你可以去上。”秦淮说。
女人隐隐含着怒火的声音传来:“喜欢不喜欢有什么重要,你当我喜欢我的工作?就是挣个钱而已,你不要固执,你喜欢的专业以后能让你有口饭吃吗?”
“能。”
“能?山珍海味是饭,吃糠咽菜也是饭,你想吃糠咽菜,我还丢不起那个脸。你以为人最重要的是努力或者喜好?错,是选择。路选错了一辈子后悔,选对了省时省力。你已经走上了一条错误的路,我不能看你一错再错。”
“是对是错我自己承担。你回去吧,不要耽误工作。”
“……”女人沉默了。
路苗心想,事情应该要结束了吧。她刚有这个念头,忽然听见秦淮的声音:“你干什么!”
路苗立马放下牙刷,开门,刚好看见女人抓着秦淮胳膊的样子:“我不管你怎么想,你今天必须跟我一起走,我绝对不会容忍你在这里荒废人生。”
她的手抓得很紧,秦淮想要挣扎但顾及她的安全没敢怎么动,两个人纠缠的时候,秦淮桌子上的东西全都砸到了地上。
路苗见到这个情况,想也不想,立刻大叫了一声:“阿姨!”
正在拉扯的两个人都停住了,秦淮皱着眉头看向她:“我没事,你继续洗漱吧。”
而女人则是缓缓地松开手,抱臂而立,冷冷地和路苗对视。
这个时候路苗才知道秦淮五官里暗含的冷淡是从谁那里遗传来的。
“你是谁?”女人问。
“我是秦淮的同学。”
“同学?你们住在一起,只是同学?”
路苗直视着她,一点儿也不畏缩地说:“只是同学。租房子租到一起,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态度格外坦荡,倒让女人说不出什么了,她换了个姿势,挑眉看向路苗,问道:“你突然冲出来,想说什么?”
路苗说:“阿姨,我觉得你不应该逼迫秦淮走,他不想上那个专业,你非让他上,他会很痛苦的。”
“痛苦?年轻人总是喜欢说痛苦,但痛苦是什么?兴趣落空的痛苦跟贫困苦寒的痛苦比,不值一提。况且,你确定他明年就能上到自己喜欢的专业?”女人讥笑地说。
路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直接说:“我确定,我觉得秦淮很厉害,他想做的事情一定可以做到。”
女人不置可否:“好,他可以。不过就算他要复读,那你觉得,他在这里复读合适?这个破地方,要什么没什么,他在这里只能吃老本,什么有用的东西都学不到。”
路苗蹭的一下火气就上来了,她凭什么说鹤川是破地方,鹤川再不好,轮得上她来说?
可是这股火气不过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就消失了。她的话不好听,但说的很对。
鹤川,除了农业,再没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这边的楼房道路都是破旧的,楼盖的时间久了,墙面就会一块一块地卷曲脱落,路修的时间长了,也会干裂分块。
外来的人来这里,不觉得鹤川破,还能觉得什么呢?
路苗无话可说的时候,秦淮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鹤川很好,你只是看不到它很好而已。你看哪个地方好过?哪里在你眼里不是破地方?你眼高于顶,在哪都像是下凡。”
女人不以为忤,勾着嘴角笑了一下,她没理会秦淮,而是继续对着路苗,充满压迫和蔑视地说:“鹤川中学分校,近五年的高考数据是本科率百分之四十,二本率百分数二十,一本率,百分之二。而省会的华西大学附中复读部的一本率就是百分之九十,重本率百分之五十。要是你,你选哪个学校复习?”
路苗:“……”
她无话可说。
就在这个时候,秦淮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他超前一步,站在了路苗和他妈妈的中间,道:“你不用说什么,我要留在这里复习,不会离开。”
“理由?”
“没有理由。”秦淮平心静气地说,因为语调里的安定,话语反而更有力量,“我给你解释一万个理由,你都可以反驳掉。我只是想在这里而已。”
女人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头:“想这个理由确实难以反驳。不过。”
她整理了一下衣领:“想,有的时候一瞬间就会不想。我这一次来找你,给你一个机会,你不听我的也没关系,但这一年的所有结果都是你自己吃。后悔了,也别来找我。不要等你毕业了,再来哭自己一事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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