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是干什么的?”军需官坐在地上继续剥玉米。
“是秦朝末年的起义军领袖,领着大伙打秦始皇的儿子胡亥......”经国坐下来。他们没选择,事关七八百人的性命。
周翰的目光穿过玉米笔直的杆和层层的叶落到江面上,从江面转到河岸,收回到自己忙碌的手上。红色的玉米缨子像血在指间落下,染血的手。“逢上乱世就有很多无奈”,他在京杭运河上对澧兰说。
“......他们用朱砂在一块绸帕上写了‘陈胜王’三个大字,塞到渔民捕来的鱼肚子里。士兵们买鱼回来吃,发现鱼腹中的绸帕,都很惊讶。”经国按一下兄长的肩头,“陈胜又让吴广潜伏到军营附近一座荒庙里,半夜在寺庙旁点燃篝火装作鬼火,模仿狐狸声音,大声呼喊‘大楚兴,陈胜王’......”
周翰兄弟和军需小分队把玉米背回来不久,好消息便被迅速传达下来,他们与师部联系上了!像风过长林,每一片叶子都沙沙作响,被震动、翻出它的背面,战士们压抑着喜悦低声传说,师长指示他们先转回南先庆,再设法渡河。大家欢欣鼓舞,信心倍增!
第78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37)
周翰兄弟在森林里伐竹子,毛竹高大,每一根都有四米长。这是五月三十日中午,他们在距离南先庆渡口十二公里处的大山中,此处毛竹甚多。113团决定在傍晚于海宁和南先庆之间乘机抢渡钦敦江,官兵各准备毛竹一根为渡河工具。
雨季就要来临,成功成仁在此一举!三组便衣队已被派出分赴南先庆,侦察敌情、地形和渡河点。
“过了河,再走走,等摆脱了日军,咱们去打鸟、生火,美美地吃上一顿!”他们连日里不管昼夜都不敢生火,仅以炒面度日,经国常常望着生米兴叹。
二十五日及二十六日黑夜,113团穿过拿安普雁、南木勒卡和纪养光等日军据点,虽在黑夜里与日寇数度遭遇,均通过无恙。
二十七日午后,113团便衣侦察兵在明开英道上与一联队附有火炮的日军遭遇,日军向行进中的印度难民询问中国军队消息。便衣侦察兵藏身在难民队伍中,侥幸未被日军发现。日军离开后,便衣侦察兵在印度难民中放言113团将向北行军,经野人山回中国。
113团于二十七日夜悉数由明开英徒步渡过乌有河,而日军之大部队竟向北追逐。
二十八日夜,113团以迅速秘密的行动又回渡乌有河向南转进,在雨夜里强行军七十余英里。队伍虽在纪养光、南木勒卡、董知等处数遭敌袭,但均以机敏行动通过未受损伤。
排长褚思齐集合大家开会,传达团部的渡河指示:三营所部的第八连和第九连先到南先庆占领军事要点,担任警戒。八连对渡河点下游方向进行警戒,九连警戒上游方向,掩护全团渡河。等全团渡河完成后,八、九连迅速渡河跟进。各营、连预先派遣联络人员至渡河点,侦察集结地区和捆扎竹筏地点,以免届时大部队到达河场发生纷乱。各单位必须于黄昏前进入集结地区,完成渡河准备,定于六时三十分开始渡河。
渡河时以六人为一组,以最擅长游泳者为组长,所以周翰和经国均担任组长。班长以上各级干部,每人描摹要图一份,渡河后即向指定目标前进,官兵不分从属关系,士兵向官长集合,服从指挥,一致向指定目标地区集结归队。
各连营准备完毕后,休息待命。便衣队回来报告南先庆并无敌情,八连、九连随即出发,前往南先庆占领军事要点。
树林里一片窸窸窣窣声,毛竹被士兵们握在手里拖曳着,几百根毛竹在地上擦过,划出深深浅浅的痕迹。南先庆河段到了,周翰从林子里望出去,汤汤大河就在眼前,河滩上已是一片忙碌景象。战士们在束结衣服装备、捆扎竹筏。
伤兵和体弱生病者无力横渡水流湍急的钦敦江,他们将乘坐竹筏。机枪连的装备太重,也必须乘坐竹筏。
完成渡河准备工作的周翰兄弟静静地坐在河滩上。夕阳就在河对面,自顾自地美丽,不管战争的残酷。余晖把江水染成金粉、橘红、银白,一块块的;岸边的树亦被染上金色,耀花人的眼。士兵们的影子投在河滩上,静止的、晃动的,重叠在一起,不很真实。
周翰看向经国,沐浴在晚照中的男子微微眯着眼,脸上棱角鲜明,额头一抹亮色,曾经被壮硕的肌体充盈的军服现在虚虚地挂在身上,破烂不堪,他宛如老僧入定。
“我知道你想什么,”经国突然说,“夕阳真好!可惜我不是兰姐,对吧?”
“什么?”
“我记得你在南浔老宅里注视兰姐,在夕阳下,很多年前。”
“你怎么知道?你那会儿才八岁!”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周翰微笑。
“等咱们过了河到了印度,你就能给兰姐报平安了。”
六时三十分,第一营先遣部队开始渡河,战士们每人怀抱一根毛竹迎着晚照走入河中,河水渐渐漫上身,裹着他们。夕阳下的泅渡很美,这美丽中藏着危险。江水中人头起起伏伏,战士们游弋在金色、银色交织的水流中,碎金般的夕晖在他们身上闪烁,点点都是希望。
大家的眼睛都紧紧地盯着他们,他们的成败关系着所有人的运命。终于,第一批泅渡者爬上对面的河滩,他们兴奋地向河对岸挥舞手臂。一切尚称顺利,除了士兵们的泅渡速度较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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