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我怀孕了。”澧兰望着周翰的背影说。
“周翰知道吗?”
澧兰摇头。
“你怎么不告诉他?”
“我说了,周翰就会留下,可他心意难平。我知道‘忠孝悌义’在周翰心里很重,我怎么能拦他?”这次怀孕没有人狂亲她肚子了,没有人每天摸着她肚子傻笑了,澧兰心里落下泪来。她生子后才知道周翰有多期盼孩子的到来,因为他小时候没有被父亲好好疼爱过,他就把缺失的父爱补偿到维骏身上。
“澧兰,你们一定会重逢!要不了多久,周翰他们就会回来。你们命中注定要白头相守,谁也拦不住,上天也不行!”陈氏握住澧兰的手臂。
衰兰送客咸阳道,天若有情天亦老。
第71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30)
孙立人看着眼前与自己同龄、出身不凡的男子,心里颇有些犹豫:曾经的海上巨富,42岁从普通士兵做起?一则他岁数有些大,二则他从前是“人上人”,怕不肯受差遣;况且习惯了锦衣玉食,耐不住辛苦。身体倒是壮健。
“一切听凭官长调遣,旦有忤逆,军法处置!”周翰洞察他的心意。
孙将军问兄弟俩平时爱好什么运动,会使什么武器,周翰回复说喜好游泳、篮球、网球和骑马,会击剑、使枪。篮球和游泳很对将军心思,孙立人在江苏海州厉兵时,经常带着第四团三千人去海边游泳,无畏狂风大浪。将军本身就是税警总团篮球队的组织者和核心主力。
孙将军让人领周翰兄弟去靶场试枪,看了周翰的射击成绩后将军错愕不已。他不知道顾周翰17岁时就加入中华义勇军射击队,多次参加“万国赛枪会”举行的不同杯赛。民国9年周翰夺得“万国赛枪会”年赛的个人第二名,并和队友们捧走团体冠军杯,而当时个人赛夺魁者是中华义勇军射击队教练陈景塘。
周翰每逢周末必拉着澧兰去靶场,除了妻子怀孕期间。平时每天早晨或晚上他也要练枪,所以上海顾园偌大个园子是没有鸟的,都被周翰兄弟打光了。国军弹药供应缺乏,士兵们鲜有机会做实弹射击,周氏兄弟子弹充足,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兄弟俩的射击精准度岂是国军的战士们能比的?
劈刺教官同兄弟俩去试剑,教官一脸兴奋拎着竹剑回来,“好!很好!”他忍不住转向周翰,“有空,咱们再比试比试。”
两兄弟再被拉到操场跑五千米,他们亦能从容应对。周翰平常每三天要慢跑一次,或早或晚40分钟、7公里,澧兰陪着他。
从前在上海顾园或南浔顾宅时,澧兰逆着他跑步的方向或是穿过园子去频频遇见他。“这位先生累不累?”她甜甜地问。“不累!”“要不要振作一下士气?”“要!”澧兰便娇笑着迎上去吻他一下。下一次再相遇时,她拦在路上娇声吆喝,“哎,留下买路钱!敢说半个‘不’,管杀不管埋!”这妖娆的小强盗,周翰哑然失笑,圈住妻子热辣辣地亲一口,继续跑。再下次,“哎呀,在下请娘子片时在于怀抱,未知娘子赐许以不?”这是《秋胡戏妻》,澧兰反串秋胡,拿他当民女调戏。小东西花样百出,让他的锻炼趣味横生,周翰一边跑一边回想,脸上挂着微笑。
到昆明后,因为不是自家的园子,调皮鬼不好当众献吻,但她依然要再三撞见他。宝贝迎着他过来,和他擦肩而过时伸手抚一下他结实的手臂,态殊妩媚,眼里充盈爱意。
正是用人的时候,况且龙绳武亲自推荐,两人的身体素质和身手不错,不会拖累同伴,孙立人没话说,只得把二人留下。
兄弟俩刚安顿下来,经国便掏出一张折叠的纸给兄长,“兰姐让我转给你的信。”
周翰吃惊,“你放了这么久,怎么不早说!”
“兰姐说等我们入伍了再给你。”
这是她匆匆写就的信:
“周翰哥哥,我怀孕了,我等你回家给孩子起名字。我没有告诉你,是因为我不能拦你。
你很喜欢《秦风.无衣》,如有可能,不妨把它作为战歌吧,我和母亲、孩子们等你跟经国凯旋归来!
我爱你,生生世世!
你的宝贝,澧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好一首战歌,他蕙质兰心的女孩儿!
怪不得临行那晚,他本来要与她抵死缠绵,可她不允,她说要来月事了,肚子不舒服,她只让他采取很温柔的姿势,他还有些遗憾。原来她怕伤了孩子,他心爱的女孩儿,她不告诉他,是怕扰了他的去意,她太爱他,太了解他!
周翰用整个晚上来写信,他从未写过这么长的信。他从前在美国时回信太简短,伤了他的女孩儿的心,他不欲再有第二次。他要这封信陪着他的宝贝,度过他不在身边的年月。他述说对澧兰的无尽爱意,回忆他们最快乐的时光,那些时光太多,都说不完,他的宝贝带给他无比的幸福和满足,他此生有她,夫复何求!他说等他回家再给孩子起名,不会太久。他记得澧兰在火车上给他唱的歌:
And fare thee still, my only luve! 珍重吧,我唯一的爱人,
And fare thee weel awhile! 珍重吧,让我们暂时别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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