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林养德看向林芯,沉声说道:“如今出了此事,芯儿还是告知一下你的祖父,好让他保佑你平安度过此番。”
不久,林芯就来到了摆放林家列祖列宗的祠堂,见过林府最后一位亲人,她最仰慕、也最信赖的祖父。
林家众人与她一同叩首祭拜了一番先祖灵位,就留了林芯一人,让她独自与祖父相处一会儿。
林家祖父母膝下不只有林父养德一子,还有一位千金,也就是林芯的姑姑,林兰。林兰生而体弱,林家祖父祖母多加宠爱,唯一的愿望便是希望小女儿长命百岁,一辈子平安喜乐。
好不容易护到了她十四五岁,却因皇权更替,新帝要平衡朝廷,因着林兰是京城四家中林家独女,被新帝下旨纳入后宫,位列四妃之一的兰妃。
一入宫门深似海,兰妃入宫不久,就有了身孕,可谁知深秋时节,不幸失足落水小产,人也因为血崩而去。自此,林家祖母伤心欲绝,很快便撒手人寰。林家祖父也伤痛万分,退休回家,不问国事。
幸得不久之后林芯出生,娇憨可爱,被林家父母放在祖父身边养着,老爷子便将一腔真情全部给了她,这才提起了几分生活的希望。
林芯从出生到十三岁,跟祖父呆在一起的时间也是最多。而林家祖父当年在朝中时便是名闻天下的丹青妙手,一字一画皆有读书人千金求之。
林芯则像是上天专门派来的救赎,不仅天生亲近自然,对绘画上更是有极高的天赋。当年林芯百岁宴上抓周,抓到的便是一支丹青狼毫,和那一卷名家残卷《南山图》。
由此林家祖父更是将她当作传人,对她倾囊相授,十三岁的稚龄,她在书画上的造诣,就已令众家钦佩。
她记得祖父耐心地握着她的手,一点一点教她绘画时的温暖手掌;记得祖父每日睡前给她讲的画家名人、还有各种灵异传说的故事;她记得祖父一脸欣赏的看着她的画作,随后骄傲的和他的老朋友们吹嘘的样子;也记得祖父油尽灯枯,握着她的手时,一点一点熄灭了神采的眼睛,和徒留下来的对她的留恋和担忧。
他还没有看着她长大成人,就已经先一步离去了……
有两行晶莹顺着她的脸颊流下,落在了她屈膝跪着的蒲团上,绽开了一朵暗色的昙花。
她在无知无觉中已过五年,如今失去记忆,像是回到了刚刚接受了祖父离开的那段日子。这下子,面对五年时光的恐惧和无措之情,在祖父的排位面前通通释放出来,林芯哽咽出声,碎碎念地和祖父说着自己的委屈。
“祖父,我如今就像是你讲的妖怪穿越了的故事一样,一下子来到了五年之后,我该怎么办呀?
“这五年里,一定发生了很多的事情,但是娘亲她们如今都还没告诉我,我只知道一件就已经吓得半死了……
“祖父您说,我怎么可能会嫁给钱砚那个大坏蛋,是不是我又中了什么妖法,得了失心疯,一时不查,才求着娘亲把自己嫁给了钱砚?呜呜呜,娶回家之后他不是更能天天欺负我了?我是不是就是被他嗟磨,不堪忍受,才会失忆的?”
……
祠堂寂静无声,只有林芯一人的呜呜咽咽,发泄着一个十三四岁小女孩心智下的害怕恐惧之情。唯有香炉中渐渐升腾起来的烟雾,顺着穿堂风,缓缓飘到了林芯跟前,像是要抚摸这颗不安的灵魂。
不知过了多久,祠堂内声音见歇,林芯推开祠堂的门,一眼便看到了一直守在外面晓枫,还有手肘间挂着一件粉色披风的兄长林睿。
当下已经如月中天,月辉洒在林睿身上,配上那温柔骨相,和通身温润气质,恍若神人下凡。
林睿不知站了多久,一见门声响动,便抬眸望过去,对上林芯泛红的双眼,眉头轻皱,抬手展开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声音如玉:“眼下虽是夏季,夜里却还是寒凉,你要小心着不要染了风寒。”说着更是紧了紧林芯胸前的披风带子。
他把手轻轻搭在林芯肩头,微微俯下身子对上林芯的眼睛,低声说道:“芯儿,眼下你失了记忆,心中定是彷徨,但你不要怕,爹娘还有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林芯低低地应了一声,对上林睿担忧的眼神,轻轻扯唇笑道:“哥哥,我没事,祖父曾经说过,让我不管以后遇到什么事情都要泰然处之,今天我只是一时没有接受,才昏过去了,你和爹娘都放心吧,我坚强着呢。”
林芯从小就是乐天派,眼下看到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林睿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看着她仿佛坠入了晨星的眼睛,林睿笑道:“那就好,走吧,我送你回院子。”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事情,纷纷避开了钱砚这个名字。林芯心里知道哥哥体贴她,定是想起了以前她对钱砚的敌视。她心下感恩,却平白添了几分好奇。
犹犹豫豫之间,林芯问起了她的两个闺中好友,五年过后,不知道如今她们都是什么样子?“哥哥,倩儿和芸云都如何了?她们有没有觅到什么如意郎君啊?如今过得好不好啊?”
张芸云那等惊艳才绝的好姑娘,如今长大不知道要有多出彩,只是不知道要便宜给哪家的小子。还有倩儿,倩儿那么傻,会不会被人骗了,被人欺负了?
林芯皱起眉来,低头回想起她们在一起时的点点滴滴,真心实意地为两个好闺蜜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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