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起彼伏的早读声中,鹿洛洛顶着黑眼圈走入教室,在朗读文言文的好友身边坐下。
好友是鹿洛洛的同桌,也是前天在一中校门口率先发现鹿然,挡在鹿洛洛身前,被叫了一声“阿姨”的受害者,某种程度上,和鹿洛洛可以说是同病相怜。
这位好友同桌名叫明南,姓明名南。
一般人听到这个名字,会想到一句很美的文言“苍山负雪,明烛天南”。事实上,明南叫这个名字是因为她亲生爸爸叫明东,有一个走丢的龙凤胎哥哥叫明北,和文言文没有半分关系。
明南从课本里抬起头来,露出鹿洛洛同款的浓重黑眼圈。
鹿洛洛一惊:要知道这位好朋友与她不同,从来按时睡觉,从不熬夜。
她拿出语文课本,翻到一页竖起,挡在面前,侧头小声问好友:“怎么回事儿?”
明南借着课本叹一口气,欲言又止:“家里的事,你呢,前天那个……”
鹿洛洛也叹一口气。
“我们课间跑步的时候找个地方说。”明南小声约定。
鹿洛洛点点头——下一刻,一只粗糙的大手伸过来,将她面前竖起的语文书摆平。
鹿洛洛抬起头,见到年级主任和蔼可亲的笑脸。
“书拿倒了。”年级主任和蔼可亲地说。
鹿洛洛点点头,淡定地将语文书翻一个面。
“早读的时候不要讲话——”年级主任继续和蔼可亲地说。
鹿洛洛继续点头。
“现在可以读书了,不要默读,要朗读,读出声来,大声一点。”
鹿洛洛僵硬着一张脸,大声读:“豫章故郡——洪都新府——”
年级主任背上手,迈着缓慢的、轻柔的脚步离开,深藏功与名。
年级主任走远后,鹿洛洛继续读文章,突然感到后肩传来熟悉的触感。
鹿洛洛想:是学神的笔帽。
笔帽的触感很容易辨别,而洛洛后桌就坐着学神陆清嘉。
熟稔地从桌肚里翻出新出的漫画,鹿洛洛头也不回,伸出右手将它们递往后桌。
学渣鹿洛洛与学神陆清嘉之间存在的特殊交易:鹿洛洛同陆清嘉分享漫画,陆清嘉带领鹿洛洛上分,十分公平。
不公平的是:同样上课睡觉看漫画,晚上周末打游戏,一个吊车尾,一个常年第一。
要不怎么说学神是学神呢?
鹿洛洛长叹一口气:等鹿然来学校,她就得维持母亲形象,再也不能看漫画了。
不对,从今天开始,她就再也不要看漫画,她要好好学习。
库存就送给学神吧,不知道学神愿不愿意看在漫画的份儿上,在鹿然面前帮忙圆谎?
回头再找他说说?很多都说学神冷、傲、独,可他其实真的,挺好说话一人。
后肩再次传来熟悉的触感。
鹿洛洛不解回头,引入眼帘的,是班主任女士和蔼可亲的笑脸。
鹿洛洛茫然了。
班主任女士……不应该在讲台上吗?
她一低头,瞥见女士从她后肩收回的手指。
原来不是学神的笔帽,是班主任的手指,感知错误。
班主任微笑,她的另一只手上,拿着鹿洛洛心爱的漫画。
学神的脸上明明白白透着无语。
明南转头看见这一幕,又默默地转过头去。
“书我先没收了,不反对你们交流课外读物,只是也要看场合。”班主任拍拍鹿洛洛的肩膀,“刚刚有个字读错了,棨戟遥临,三声。不过读得挺大声,这点很不错,继续保持。”
她老人家是专门过来提醒字音的,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鹿洛洛大声地、凄凉地读着《滕王阁序》,觉得自己就是那只孤独的鹜鸟。
学神陆清嘉的心境相较鹿洛洛更为苍凉——这一天的快乐没有了。
早读过后,是连堂的两节物理。
往常的前两节课,鹿洛洛都是在补眠中度过。
今天不一样。
今时不同往昔,一股前所未有的紧迫感正在逼近,鹿洛洛决定上进。
这个时候怎么能睡觉?怎么睡得着?
好友同桌惊讶且敬畏的目光中,鹿洛洛双目瞪圆,左手摁着书,右手拿着笔,将物理老师的话一字一句往脑海里印,不时低头做起笔记。
十分钟后,鹿洛洛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为什么会这么催眠?
用岌岌可危的意志力强撑着度过半节课,物理老师开始发卷子了。
接下来九十分钟都是小测时间。
鹿洛洛精神了。
鹿洛洛拿到卷子,发现题目认识自己,自己不认识题目。
鹿洛洛花了二十分钟,把能写的内容都写上了,决定检查。
鹿洛洛脑子一沉,睡过去了。
考试结束,鹿洛洛又醒了。
一中的课间运动安排在九点半,早上两堂课过后。春夏两季是课间操,秋冬两季是跑步,对此明南和鹿洛洛向来是能逃则逃——反正也不点名。
两人结伴来到天台。
天台边缘用铁丝网围住,阳光正好,台面上躺着一只懒洋洋的橘色小猫。
鹿洛洛和明南确定没有其他人之后,找到一块干净的地面,铺上几张餐巾纸,并肩坐下,开启谈天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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