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几人都只能先离开。
戚谋走时,站在门口,转头跟女人摆了摆手:“明天见。”
是对二十五年前的人说的明天见。
等一切结束,这里的一切恐怕都会消失,但记忆里的人永远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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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村民的名字,他们接下来只要在所有花灯上写下去就好。
九个人坐在江边,像流水线一样加工每一盏灯。
好在不用跑来跑去,做灯的间隙还能闲聊一会儿。
戚老板戳了戳戏剧肩头,放他半天的假期:“白天你歇着。”
戏剧化身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监工,坐到阎不识身边,顶了顶肩头:“阎哥,戚谋说,一周目的时候你最后死了,他才恢复神智。我问,他也不说具体的,你给我讲讲怎么回事?”
阎不识罕见地对戏剧和颜悦色,本来耷拉的眼皮稍稍抬起,半笑不笑:“哼,技能。”
“他不是变鬼了么,怎么能打破你的谎言?”戏剧问。
“我知道。”阎不识的伴生系统小十忽然跳出来,趴在戏剧耳边说,“因为主人在生死关头,所以开了限定技能——无声谎言,将一个谎言直接放到对方脑子里,不用等到言语回复,强行检测!强行打破!”
阎不识一下子把小十塞了回去,嘟囔道:“多管闲事。”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戏剧搓搓手,满脸写着八卦,“快告诉我,你说了什么让他否认的谎?”
阎不识没回答,但另一边忽然有刺耳的叫声传来。
伴生小七揉着眼睛哭喊大叫:“你不喜欢我!你不喜欢我!呜呜呜!你不喜欢我!小四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呢!”
相隔十米,伴生小七和伴生小十远远对视,相互一笑。
工具人小四相当茫然,不知道小七为什么上一句还在说哪个花灯做得好看,下一句就扯到了这个。
但是这个小伴生见小七喊得那么大声,脸都红了,连连摆手,话都说不利落:“不是……我……我没有……我喜……”
他的主人先看不下去,司斯一手捂住小四嘴,把他塞进系统空间。临进去前还戳了戳这个小死心眼的脑袋:“你啊,做个哑巴吧。”
本来正在专心写名字的戚谋都抬头了,琢磨清楚了小七今天在发什么疯,就拿起笔尖指着小七的眼睛,也把他赶回系统空间:“回去待着,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在暗示什么。”
“咯咯咯!咯咯咯!”小七笑得很邪门,完全不听话,转身去找小十窃窃私语了。
戏剧好像吃到了一口大瓜,顿悟了那句谎言到底是什么。
他拍了拍阎不识的肩:“可以的,可以的兄弟。”然后遭到了阎不识的冷眼。
复制终于批量生产完了,累得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被彻底榨干。
那边的治愈和司斯负责抱灯,通灵则在努力把每一根红烛摆正,愚人和看护在……努力地不捣乱。
他们完全不知道八方四恶这边在讲什么八卦,不过都支着耳朵卖力偷听。
戚谋呵呵笑了两声。
行,就当什么也不知道吧。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完工,全躺在江边的岸上,围成一圈,仰望天穹。
当烛火全部燃起,世界就会变成现实时间。
通灵看着天上将出的星星,问:“说起来,怎么同时点火呢?”
戏剧躺在他旁边,呵呵一笑:“你以为戚谋为什么白天让我歇着?”
“哦?”
戚老板手下,没有一个假期是白给的,没有一个人是不被剥削的。
时间差不多了,戚谋先站了起来,脱掉鞋子,捧起写着他妈妈名字的花灯,上面写着杜千遥。
戚谋踩到了江边正中的位置。
戏剧一步并两步,跳到了江面上的小舟上,抱着膝头坐下。
两个人影一站一坐,其他人都站在岸边,静静地等待这一场演出。
一声响指打起,他们的视野都变成了一个模样,算是远景,但依稀能见到戚谋的背影,卡在画面正中。
戏剧演出开始了。
“有昏黑的江水,烛火千明。”戏剧那好听的男中音唱起歌,唱法温柔缱绻。
天彻底黑下来,江边九百九十九盏花灯燃起,像是被同样数目的人一起推落下水,错落有致地下了江水漂浮。
戚谋的外表已化作鬼魅,手里那盏花灯也亮起烛光。
他赤着脚下水。
“那归家的孩子,夜的幽灵。”
数不清的黑影在向这里赶来,痴痴地望着写着自己名字的花灯烛火,里面有几个人眼熟的影子,但没有那名女性。在现实,她已经死去。
戚谋动了动喉结,微微仰头,见到今夜星火也被装饰得璀璨,他没有回头,闭眼再往前走去。
他走一步,千鬼跟一步。
走两步,跟两步。
“被遗忘的人们,不得安宁。”
众人只见画面中,戚谋的大半个身子都淹在江水里,而烛火被江水拍打,竟没有熄灭。
身后千个鬼影随行,都寻到了独属于自己的灯。
冷月照映,在江面上也诞下一轮薄月,而这些漆黑的影子,一起走向江里,寻找那遥远的月亮。
“千根烛火唤他归家,如今换他埋葬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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