羿宁眼睛微眯,又道:“还是说,你觉得我不该知道你的事情?”
苍天可鉴,燕煊没有过半分那么想。许久,他声音低低地说:“如果我是这样,你还会和我结契么?”
下一刻,燕煊浑身浮现出青黑色的蟒纹,如同有生命般从指尖攀爬上颈间,眼睛由那混沌的烟雾兰色的变化成金色的瞳孔。
羿宁刚想说,这样的燕煊他见过,之前每次泼雄黄酒都会见。然而还没来得及张开口,脚腕便被什么东西轻轻缠住了。
他微微怔了怔,低头看去,竟是一条青黑的蛇尾。
“原来如此……”羿宁叹了口气,颇为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原来是怕他见到这副模样,所以这些天才总是躲着他么。
燕煊一直紧紧盯着羿宁的神情,恐怕看到羿宁的眉目之间流露出嫌恶的神色,此刻听到他的话,不由得紧张道:“羿宁,等这几日过了,我便可以控制它现形。”
羿宁抬头看他,这几天叫他好是担心,也该让这小疯子担心担心了,于是他故作沉思了会,说道:“可是……”
可是?燕煊咬了咬牙,被他简简单单两个字气得不轻。
“那日你明明答应过我,要和我结契……”燕煊垂下眼睫,似乎眼眶隐忍地发红,手指紧紧攥着羿宁的衣服,遮住了身后那条青黑色的蟒尾。
十年一次蜕皮,竟然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叫羿宁撞见了。
不仅如此,羿宁竟然真的嫌恶这条蛇尾。
既然如此,那他从今往后便把这条蛇尾斩断。
阴暗的心思逐渐浮上心头,和羿宁在一起后,这还是他头一次这般,又像从前那样对自己发狠。
绝不能被羿宁扔下。
见他又憋屈又郁闷,羿宁不由得心软下来,眸光微动,伸出手碰了碰他的尾尖。
也是青黑色的,很漂亮。
尾尖被羿宁轻触,不由自主地颤了颤。燕煊不可置信地看他,却听对方低笑了声,缓缓道:“这样倒真像条小蛇了。”
燕煊不可置信地抬头,没想到羿宁会这样亲昵的叫他。
“我养的,我嫌恶你做什么?”
蛇尾被羿宁自尾尖一寸寸抚过,传来酥酥麻麻的痒意,燕煊愣了愣,忍不住扑进羿宁怀里,呼吸急促地抱紧他,道:“羿宁,再摸摸。”
羿宁:?
原来只是碰一碰也很享受吗?
“快,”燕煊毫无章法地亲上来,亲他的眼睛,亲他的耳尖,又小声的哄道:“再碰碰我。”
羿宁招架不住,往后躲了躲,被燕煊的蛇尾缠住把他勾回了怀里:“你不碰我,那我要碰你了。这几日可真是忍得快要发疯了。”
“你……”唇瓣被吻住,淹没了剩下没能说出口的话。
很快,羿宁便见识到燕煊忍得快要发疯究竟是何模样。
*
被小疯子来回折腾许久,甜羹也凉透了,羿宁冷眼看着燕煊,不情不愿地舀起一勺塞进他嘴里。
都说凉了,还非要吃。眼睛看不见,还一定要他喂。
都是惯出来的臭毛病。
“羿宁。”又蹭过来要抱他。
“羿宁。”手还乱摸。
“羿宁。”吃都堵不上嘴。
羿宁满满盛上一勺,喂进燕煊口中,忍无可忍道:“老叫我做什么。”
燕煊被怼了一句,也不生气,只看着他笑。
“结契吧。”小疯子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盯着他。
心头又软了下去,谁又能拒绝这么听话的小疯子。
羿宁把最后一口甜羹喂给他,答非所问道:“好吃吗?”
燕煊诚实道:“好吃,你做的都好吃。”
羿宁在燕煊期待的目光中起身,把碗搁到桌上,执起帕子擦了擦手,故作随意道:“看在你夸我的份上,勉强答应吧。”
还没转身,就见燕煊从书架上拿出早就备好的契书,飞快地摆到了他面前。
“早写好了,你在契书上滴过血便是。”结契需得其中一人亲笔题契,滴血过后,然后二人共同发誓。燕煊早就为他准备的妥妥当当,只差滴血和发誓。
羿宁看向桌上被燕煊摆的整整齐齐的小针,取出一支来在指尖扎破,微微的疼。
他覆手上去,血滴便落在了那层薄薄的纸上,忽地融入进去,变成一朵小小的红梅。
在这朵红梅旁边,还有另一朵红梅,是燕煊的。
“还要起誓。”燕煊在他身后低声提醒,又掏出帕子来裹住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涂上层止血的药膏。
羿宁哭笑不得道:“好,我知道。”心头竟然没有觉得有任何紧张和惆怅,仿佛他只是做了一件早就该做的事,稀松平常,却理所当然。
“天地为鉴,日月为证,羿宁立誓,与燕煊在此结契,汝喜吾喜,汝悲吾悲,山河迢迢,同去同归。”
燕煊看着羿宁的侧脸,忽然想起当年初见,他在泥沼堕落挣扎,以沾血的手去寻那缕不经意掠过泥沼的浮光。
光是留不住的,可光却为他而留。
“怎么了?”羿宁转过头来看他,眼睛被日光照的发着微光,清透、爽朗,一如当初那张清冷绝尘的面容,此刻却尤其柔软,嘴角轻轻挂着浅笑。
“没事。”燕煊挽起他一缕发丝别至耳后,笑了笑道:“只是……太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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