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脱自己衣服的雷哲忽然僵在原地,然后喉结上下滚了滚。
他简直没有办法把目光从简乔身上移开。他甚至不想把披风笼罩在简乔身上,盖住这无边美景。
而劫后余生的简乔,却又一次被刚才的遭遇激起了心中的恐惧。来到安全的地方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离死亡竟然只有一步之遥。一旦被急流卷入水底,撞击到某块石头,他的鲜血就会染红整条河流。
处在情景之中时,人会害怕。离开了那个情景,只要稍一回想,恐惧还是会再次侵袭。
简乔已经冷到麻木,却不断掉出泪珠。他在后怕。
看见这些眼泪,魔怔了一般的雷哲才恍然惊醒。
他连忙把披风盖在简乔身上,然后把这人安置在柔软的毛毯里,轻柔地擦掉眼泪,继而转过身,快速脱掉自己的衣服,抛到帐篷外,让几名骑士帮着烘干。
猎犬从门帘的缝隙探进头来,观察两人是否安好。
雷哲快速裹上披风,以免微微发烫的那处被简乔看见。
“去。”他冲猎犬摆手。
猎犬乖乖收回了脑袋。
“别怕,我们已经没事了,去外面烤火。”雷哲蹲下身,揉了揉简乔湿漉漉的脑袋。
他不敢抱简乔,因为一抱对方,自己滚烫的身体就会变得更滚烫。简乔是一颗星火,而他是一蓬干枯的蒿草。简乔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点燃。
可怕的是,他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个事实。
简乔眨了眨眼,试了几次都没能撑起酸软无力的身体。他吓懵了。
雷哲只好架住他的胳膊,将他扶到外面的火堆。
几名骑士另外生了几堆火,一人抱着几件衣服在烘烤。他们背对两位大人,以免看见他们狼狈的模样。
雷哲往自己的专属火堆里添柴。几只猎犬口中衔着枯树枝,从密林里跑出来,甩着尾巴奔到雷哲身边。
“Good boys!”雷哲一一抚弄它们的脑袋。
“现在好点了吗?”他把枯树枝扔进火里,尽量让火焰变得更温暖。
简乔强打精神坐直,却怎么也坐不直,最后只能歪倒在雷哲身上,雷哲连忙伸出一只手,将他半抱在怀里。
深深的恐惧感像不散的阴云笼罩在简乔头顶。他没有办法在短短几分钟内就从最为深刻的噩梦中抽离。
他怕水,怕得要死!
“你怕水?”雷哲敏锐地说道。
简乔抱紧自己,点点头。
“你怎么什么都怕?你是不是男人?”雷哲打趣了一句。
天知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身体正为此刻的简乔燃烧。他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男人,否则怎么会对另一个男人产生这样的反应?他当然知道同性恋那点事,但他一直认为那是不正常的。
可现在,他也变得不正常了!
“有些恐惧是没有办法克服的。我不是你。”简乔闭上眼睛,气息微弱地反驳。
然而眼睛一闭,他就不可遏制地想起了上一世,自己被母亲拖入江水的情景。那时候,他同样是被好心人救起的。醒来之后,他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只有不断鸣叫的机器。
门外,他的外公外婆正在与爷爷奶奶发生激烈的争吵。他们的女儿死了,外孙也差点死掉,可他们什么都不关心,只关心能不能从孩子父亲那里讹诈到一笔巨额赔偿。
他犹记得外公外婆输掉争吵后走进病房时对自己说过的三句话。
第一句是:“你妈妈死了。”
第二句是:“我们养不起你,你爸爸那边也不要你。”
第三句是:“你怎么不一起死?”
刚从死亡的深渊里挣脱的他,于是又掉入了人间的地狱。
年幼而脆弱的他没能获得一个温暖的拥抱,却被言语的利刃割裂了灵魂,从此再也不能痊愈。
这段记忆像无尽深渊,将简乔鲜血淋漓的心吞噬。他冷得牙齿都在打颤,而这冷意不仅来自于山谷里的寒风,也来自于他灵魂里的空洞。
但是紧挨着他的雷哲,身体却滚烫得像一团火。
这过于滚烫的温度,对此刻的简乔来说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可以抱抱我吗?”他忽然问道。
“哈?”雷哲傻愣愣地看着他。
简乔伸出一只手,将雷哲劲瘦的腰抱住,再次问道:“可以拥抱我一下吗?只是片刻。”
感受到他瑟瑟发抖的身体正变得越来越冰冷,雷哲这才如梦初醒,连忙岔开双腿展开双臂,把简乔捞入怀里,从背后紧紧抱住。
“别害怕,一切都过去了。”他贴在简乔耳边柔声说道。
简乔摇摇头,没有回应。
不会的。这一切永远都不会过去。伤痛、阴影、恐惧,以及被抛弃在黑暗里的孤独和绝望,都不会过去。
但是,它们是可以缓解的。
这样想着,简乔向后软倒,把身体的重量全部交付给雷哲宽阔的胸膛。
被这个心灵力量无比强大,身体里又隐藏着澎湃爆发力的人环抱住时,他才能感受到安全。
雷哲下意识地搂住伯爵先生的腰,表情还是懵的,身体却更热了。
他滚烫的肌肤让浸泡在冰冷恐惧中的简乔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渴望。
简乔几乎想也不想就脱掉了自己的披风,钻进雷哲的披风里,将十指插入雷哲的十指,牵引着雷哲的双臂,把自己紧紧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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