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时濛依然许下了三个愿望,对着游乐园的冰淇淋,碗中的煮泡面,或者陡然落下又匆匆离去的暴雨。
一是——
“希望傅宣燎可以别再恨我。”
二是——
“希望傅宣燎可以爱我。”
三是——
“希望傅宣燎可以像爱时沐那样,爱我。”
相同的开头,甚至连意义都重复的三个愿望,却是时濛全心全意爱着傅宣燎的一颗心。
人们都说先爱上的先输,在时濛这里等同于爱就要抛却自尊,把自己丢在地上,任由别人踩进泥里。
昨晚受到李碧菡的鼓励,她说:“你介意的事,何不自己去问他?”
时濛思来想去,还是用了最丢脸也最蠢笨的方法,将过去剖开,连骨带皮摆在傅宣燎面前,告诉他——我无可救药,无法既往不咎。
纵然我死过一次,爱情这件事在我眼里仍具有排他性,越是付出过真心,眼里就越是容不得沙子。
旁人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在嫉妒中挣扎数年的时濛只想确认,傅宣燎究竟在透过他看时沐,还是真的爱上了他。
他不是不能接受别人对他的好,而是只能接受对名叫时濛的人的好,掺杂了其他内容的,都不可以。
而傅宣燎给他的答复里,也有不可以。
唯恐他又躲避,傅宣燎一不做二不休翻身压在时濛身上,让他无处可逃,让他继续看着自己。
然后逐一回答:“可以,可以,不可以。”
听到“不”字的瞬间,时濛睁大了眼睛,接下来的解释,又让他重归平静。
一是——
“本来就不该恨你。”
二是——
“我爱你。”
三是——
“非要找个参照物的话,爱你可以超过爱我自己的生命。”
即便已经看到了证明,时濛却直到听见他亲口说出来,才真正觉得饱受震荡的心落回原地。
时濛又确认了一遍:“真的?”
傅宣燎点头:“真的,当年弄错了,其实我一直都……”
时濛竖起手指按在傅宣燎唇上,剩下的话语霎时没了声音。好像只要那一句斩钉截铁的“真的”作为肯定,他就可以什么都信。
“嘘——”时濛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挤出半颗生理的眼泪,“我困了。”
如同在最兴奋的时刻被迎头浇了盆冷水,攒了满肚子话没讲完的傅宣燎懵在那里,直到时濛挪开手,才一脸不可置信地问:“就、就困了?”
被笼在身下的时濛翻了个身,同时默念到一百,心说能撑着胳膊这么久没倒下,看来恢复得不错。
“嗯。”嘴上却说,“我的床,你要霸占多久?”
“那当然是……越久越好。”
如同开启了某种自我保护机制,经年的痛苦暂时被掩埋进地底,上面覆了一层沥青,防腐防潮,再大的雨也渗不进去。
接受带有甜味的东西,也不怕被蛀坏,不需要强词夺理。
手臂从背后圈上来、环在腰间的时候,忙活一夜的时濛已经快睡着了。
他听见傅宣燎略显哀怨的声音:“那今年生日,你许了什么愿望?”
时濛又打了个哈欠,嘟哝道:“不告诉你。”
第60章
雪下了一整夜。
时濛睡得晚起得晚,下楼时已是正午。
李碧菡从厨房出来,见时濛站在客厅里环视四周像在找人,便道:“他在外面堆雪人呢。”
时濛走到窗户前往外看,果然看见傅宣燎蹲在院子里,背对着不知在捣鼓什么。
正看着,一件外套从后面披到身上。
“去玩吧。”李碧菡走上前,也看向窗外,微笑着说,“我们可以晚点开饭。”
时濛便出去了,顺便给傅宣燎也捎了件外套,随手盖在他脑袋上。
傅宣燎堆雪人堆得入神,脚步声都没听见,被从天而降的衣服蒙住眼睛时吓一跳,扭头见是时濛,又笑开了:“早上好。”
时濛当他笑话自己睡过头,不爱搭理地走到另一边,蹲下扒弄地上的雪。
傅宣燎担心他着凉,把小铲子递给他,又把自己的围巾摘下来裹在时濛脖子上,被时濛冷冷瞥一眼。
还以为着装有问题,傅宣燎低头检查仪表,疑惑地问:“怎么了?”
时濛别过脸去,继续折腾雪:“再发烧,没人管你。”
听似嫌弃,却被傅宣燎刨根究底理解成了关心。
“没事,我身体好得很。”说着就是一个喷嚏,傅宣燎尴尬地揉揉鼻子,有心转移话题地指向堆好的雪人,“看,像不像你。”
时濛早就看到那雪人了。
与其说是雪人,倒不如说是个雪做的蘑菇,矮胖胖的菌体上顶着个圆咕隆咚的伞状菌盖,由于头重脚轻显出倾倒之势,刚才傅宣燎就在摆弄菌体使其稳固。不知从哪儿来的两根枯枝插在上面当胳膊,让本就奇形怪状的蘑菇更添几分傻气。
时濛看不下去,闷声道:“幼稚。”
傅宣燎被骂也不生气,回到门廊下拿起昨天的那柄伞,撑开放在地上,让雪蘑菇躲在下面。
“这是我。”他指着伞说,“你看像不像?”
时濛觉得傅宣燎可能被烧傻了。
当天下午,他就向自己展示了幼稚的下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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