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
宋巡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我爸是怎么想的。”林裴叹了口气,嘟囔道,“前几天他还严令禁止我和你接触呢,我以为在他心里,这件事就像‘下次请你吃饭’一样,随便说说而已。”
宋巡沉默了。
如果是别人,或许真有可能将这项计划流产掉。尽管接触时间不长,但宋巡还是能隐隐感觉得到,林承轩虽然看起来不苟言笑,但实际上是个很注重承诺、甚至行为举止都有些古板的大家长。
至于他对宋巡的偏见,不管是否存在,想必都不会影响到林宋两家在他父亲心里的价值和地位。
宋巡忽然想起,林承轩拼命地不让林裴走出林家这个舒适圈,想把他留在更安全的环境里。偏偏自己这个帮凶各种怂恿鼓动,也难怪林承轩会说出不允许他们接触的话。
只是这些话,宋巡没有对林裴说。
“对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从书包的侧袋摸出一个便携笔记本,递给林裴,“我托文川帮我联系了一位师兄,他也是Omega,现在是国医科大的研三学生,他跟的导师叫李春霞,是一位很有名的、呃……”
林裴顺畅地接了下去,“精神外科专家。”
“对,这些专家你肯定已经了解过了。”宋巡点点头,“关于你之后可能的研究方向,我和他大概请教了一下,咨询了一些比较基础的问题。他说过几天有空,到时候我们可以去找他,喏,地址也记在这里了。”
林裴打开那个薄薄的本子,上面记得满满当当的,什么国内医科大学学术氛围浓厚的大学排名,省内医院以及相关的专家,甚至连人家高考和研究生的分数都要来了。
他的指尖停在微微潦草的那一页。
宋巡以为他在认真看笔记,也侧过头去,对着上面简写的字句回忆那通电话的内容,“这个师兄听说了你的情况,他说原本是更建议你去搞学术……”
但是后来听宋巡说,林裴很想站在台上握着手术刀。那位师兄沉默了许久,只说了寥寥几句:既然想做,那就去做吧。
世界上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对于医生来说,永远都有无限可能。
师兄说,我很羡慕你的朋友,他有着别人无法匹敌的家境,有着数不清的人脉资源,他已经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可是更多的人并没有这样的勇气。
宋巡忽然想起,在很久很久之前,在他还有读心术那样的能力的时候,某次他和林裴争吵过后,追到厕所外,隔着墙听到了他的心声。
他第一次知道,林裴身上贴着撕不掉的菟丝花标签。
菟丝花。
不知道从谁开始传起,菟丝花成了柔弱的代名词,只能依附着别人才能生存下去。仿佛它们生长在温室内,也只能在玻璃瓶内开出精致又柔弱的花。
可是他们好像忘记了,菟丝花还有一个别名,叫做:魔王的丝线。
它们根茎柔弱,却生长迅速,有着难以想象的生命力和繁殖力。它们静悄悄地吸取着身边可能的养分,一步步地为自己延长枝叶,在所有人轻视的目光里,变成了可怕的‘致命绞索’。
在别人的眼里,林裴是盛茗玉的弃子,是多病羸弱的累赘,但或许林承轩早已明白了。他如果不明白,不会放任林裴和宋巡接触,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容忍宋巡在边界线上试探。他知道自己养出来的孩子即便有着再柔弱的外表,也有着狼子野心。
那一句附和并不是贬低,而是另一种‘认可’。
十几年后,宋巡成为了认可这株‘菟丝花’的第二人。
第120章
开车去温泉酒店那天,林裴提前几天看的天气预报,说是这一周都是大太阳的好天气。那天起床时窗户外还能看到明媚的日光,结果洗完澡、刚涂完防晒霜和护肤品的林裴正准备回屋换衣服,刚把衬衫放到床上摊平,不知不觉之间,忽然发现眼前投下了一片阴影。
下雨了。
林裴下楼,正好看到父亲在沙发边打电话。听到脚步声,林承轩回头看了他一眼,简短地结束了对话。
“外面下雨了。”
林裴说。
林承轩走到窗边,揭开帘子,刚才还几乎听不到雨声的室外忽然加大了雨势,豆大的雨珠,啪嗒啪嗒地打在玻璃上,砸出一片很重的痕迹。
林裴的心情莫名沉重了起来。
“咱们还去吗?”
他问。
林裴不喜欢下雨天。
下雨天总是会让他弄湿衣服和鞋子,下雨天时老师总是会用可惜、又同情的目光看着他,让人无处可逃。
下雨天让他意识到盛茗玉真的不爱他,也让他意识到,不是什么东西、什么人都能一直留在他身边。
下雨天,似乎总是给他留下不那么美好的回忆。
“都约好了,总不能放人家鸽子。”林承轩将偌大的雨声盖住,说了一句希望不要积水太深,又道,“走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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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路滑,雨刷把车前窗打磨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水珠顺着玻璃倾斜的角度流淌下来,雨势太大,即使开了车内循环,车窗上还是沾染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林承轩开得很小心。
宋景华一家因为出发得比他们早,虽然半路上也下了雨,但没开多久就到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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