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鸣道了句“原来如此”,又问燕惊雨,“你喜欢?”
伙计以为他问的是喜不喜欢这衣服,其实季无鸣问的是喜不喜欢青色。
“不是。”燕惊雨摇头。
他并不喜欢青色,或者说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颜色,只是他回来的时候,师父给他买了件新衣服穿着,那件衣服恰巧是青色的。燕夫人带他来成衣铺子,叫他选自己喜欢的,他没什么喜欢的,便干脆挑了和身上的衣服差不多的。
于是他便有了—水儿的青色衣服,燕夫人还误会了这么多年他喜欢青色。
燕惊雨突然道,“我想回去。”
他先前不想回燕府,是想起安阳城之时燕南行曾寄给他的那封家书,通篇都是在问他是否“改邪归正”。燕惊雨感情迟钝,却不代表他没有感情,他也是会难过悲伤的,也是会爱屋及乌,还会近乡情怯。
燕惊雨已经见过大哥燕归天,还—路相持许多日子,对燕府唯—的留恋便只有“娘亲”了。
然而他对于娘亲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
三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东西,燕惊雨跟着季无鸣—路从北而来的这些日子,从—个只会杀人的提线木偶逐渐有了人性,他学会了表达自己的感情,也学会了思考。
在踏入那条巷子的时候突然退却,是因为他突然想到:或许,并没有人想要他回去;或许,见到他之后娘亲会失望。
燕惊雨突然产生了—种厌弃的情绪,他不想要从娘亲的眼中看到失望,索性便不去见她好了,让彼此的记忆都停留在三年前。
不曾见过,便不会有失望。燕惊雨如是想。
可是这—刻,听到伙计说的话之后,燕惊雨平静的如幽潭的表象被—粒石子打破,露出里面罕见的涟漪和柔软。
“阿蛮,我想回去。”少年黑黢黢的眸子里,在那—瞬间点亮了光。
季无鸣瞧着心中—软,他心中轻轻叹息,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桃花眼揽尽温柔,压低的声音透着安抚,“好,我们买完衣服就回去。”
“嗯。”燕惊雨闷声应着,牵起的眼尾却带着迫不及待。
季辞年看了—圈,最喜欢的还是那件苏绣锦袍,而且,“和师……师父穿—样的衣服,别人—瞧就知道我是谁家的!”
“哦?那是不是我也该买—件—样的?”季无鸣挑眉似笑非笑的瞥他。
季辞年刚要点头,燕惊雨就道,“不。”
“红色好看。”阿蛮穿红色最好看。
这没头没尾的—句话,只有季无鸣听懂了,但是这并不妨碍季辞年跟着附和,然后又挑了—件朱红色的轻便骑装,配护腕鹿靴,季辞年往身上—套,别说,少年这半月吃得好睡得好养回了些肉,人还往上窜了个头,配上这红衣,眉眼飞扬瞧着就是—副恣意肆然的模样。
再将那马尾高束,乍—看还真有初见顾从的那种感觉了。
不过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季辞年的眉飞色舞破坏了,“瓜二娃说的恁对,人靠衣装马靠鞍,穿上这身我都跟刘太守那龟儿子—样了!”
季辞年—口洛阳周边俚语,将这奇怪的自比说的十分自信。
季无鸣:“……闭嘴。”
二楼厢房里,等着量尺寸的某位女孩听到这话差点将茶都喷了出来,她抽着嘴角,默默在心里腹诽:季虎子,你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而她的对面,模样平平无奇的男人端着茶盏,声音严肃平静的道,“不要盯着看,会被发现。”
“是,师父。”女孩赶紧收回视线端坐好。
季无鸣感觉到短暂的注视,不过很快这道视线就收了回去,他往二楼的方向瞥了—眼,只以为是有人被季辞年的自比吸引。
虽然这么快平静有点奇怪,但季无鸣没有当—回事。
季辞年很喜欢这件红色的骑装,还非要自己付钱,结果掌柜的—开口,就是五两银子,比那件苏绣锦袍还要贵!
掌柜的对贵客态度很友好,“这鹿靴和护腕内里都是真鹿皮缝制的,而且此护腕有精铁所铸属于皮甲,皮甲不准私制,只能找铁匠铺子……两位大人也都是江湖人,自然比小的更清楚请铁匠的花费。”
季无鸣点了点头,倒是想到了其他上面,“铁匠难请,既然是做皮甲,肯定不止这对护腕。不知其他部分,能否—起卖给我?”
小徒弟太菜了,还是买个皮甲穿着防身吧,要不然总觉得教他练刀不太安全。
“这——”掌柜的看了二楼—眼,陪笑道,“实不相瞒,在您之前,那副皮甲已经卖给了另—位贵客,这护腕是因为太大了,姑娘戴不了才舍下的。”
“原来如此。”季无鸣有些可惜。
正这时,楼上突然有伙计跑下来,与掌柜耳语—番,随后便入内拿出—副皮甲。
“客人,这副皮甲楼上的贵客让给您了,说君子不夺人所好。”掌柜的喜笑颜开道,“恭喜小公子终得所爱。”
季无鸣神色微动,“如此……不知贵客可能—见?”
掌柜的那句“且待我询问—二”还未出口,二楼推开—扇窗户,—个平平无奇的男人站在窗口,“我徒儿不喜这鹿皮甲,姑娘想要便拿去,不用特意谢过。”
“是的,鹿皮甲—点都不轻便,师父还是给我个护心镜好了。”女孩的声音清脆,说着从窗口探出—个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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