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天侧头,这才发现对面的床榻上还躺着一个人,他四肢都打了夹板,布条从腰腹一直缠绕到脑袋,只露出五官透气,不过是说了一句话,便咳了好半天。
燕归天迟疑的开口,“南宫?”
“嗯。”南宫晟眼珠子动了动,头勉强往燕归天的方向侧了一点,虚弱的道,“你感觉怎么样咳咳咳咳咳!”
燕归天不擅长撒谎,本来想说“很糟”,结果南宫晟话音未落,就撕心裂肺的咳嗽起来。
他咳得有点厉害,偏偏浑身都被固定住,活像条在案板上挣扎的鱼,隐隐有红色从腰腹的布条渗透出来。
“你咳咳咳咳咳咳怎么样?”南宫晟坚强的问完了问题。
燕归天:“……”
燕归天:“我挺好的。”
“那就咳咳咳咳咳咳——”
“……”燕归天感觉他能当场去世,不忍劝道,“南宫,养伤要紧,你还是别说话了。”
南宫晟眼睛瞪了瞪,“浑身疼,还让说话,那多难受啊。燕兄,我晕过去的时候,好像看到你举剑义无反顾的要砍向叱罗婵,你砍到没有啊?”
“没砍到。”黑衣人反应很快,不仅重伤他,还将他的剑给折断了。
“手中无剑,心中却有剑,一身剑气宛如实质,飞花摘叶皆可伤人。”南宫晟感慨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人剑合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燕归天恍然的睁大了眼。
……
燕惊雨发现季无鸣对他冷淡了,他隐隐约约意识到是自己说错了话,很是不知所措,又有些委屈。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季无鸣后面,一直跟着他进了厢房。
季无鸣其实不太生气,比起生气,更多的是不被信任的难过。
当初他和林月知受伤也要骑马,固然有马跑的快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不信任燕归天和南宫晟。如果身边都是自己人,林月知或许依旧想纵马驰骋,但季无鸣则有很大的可能上马车,以一种更加温和的方式缓慢养伤。
虽然后来知晓燕归天和南宫晟并非那种会阳奉阴违背后偷袭的小人,但季无鸣可以信任他,却永远都做不到,将后背交给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敌人,哪怕这个敌人人品好到过分。
说起来,燕惊雨是一个例外,或许是因为少年将一颗赤子之心毫无保留的捧到了他面前。
季无鸣叹了口气,突然转身,燕惊雨站在他几步之遥的地方,黑憧憧的凤眼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你……”
“我错了。”
季无鸣刚开口的话被少年掷地有声的三个字打断,他微微愣了一下,带着几分惊异的扫量他,“你,错哪了?”
少年神色有些茫然,显然并不知道错哪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坚定不移的说出一长串宣言,“我错了,对不起,你不要生气,都是我不好,下次不会了。”
他说着顿了顿,眉眼一沉,嘴唇抿了抿,缓慢的伸出脚,在季无鸣好整以暇的视线里,一步一步的挪到了他面前。
少年低下了头颅,生涩的哄到,“摸摸头,不生气,还生气,揪头发。”
“……噗。”季无鸣实在没忍住。
他一掌按在少年脑袋上用力揉了揉,然后手掌移到他后脑勺轻轻抓住他的头发一扯,少年顺从的抬起头来,感觉唇上一触即分,他呆愣愣的看着半弯的桃花眼,里面潋滟的水光,仿佛狐狸恶作剧得逞后的狡黠。
“小鬼。”
“幼稚。”
季无鸣说的幼稚,却笑得开怀,“还揪头发,哪里学来的。”
燕惊雨突然就福至心灵,他对准季无鸣一开一合的水润嘴唇,猛地撞了上去。
季无鸣被这小狼崽子突然袭击撞的牙齿疼,一个不慎又被他咬了一口,无奈的用手封住他的嘴往外推了推,“嘶——小鬼,佛教圣地,不要乱来。”
季无鸣话音未落,掌心就一阵湿漉触感,被小狼崽子舔了一口。
燕惊雨声音嗡嗡的,“不乱来。”就是想亲你。
季无鸣:“……”
季无鸣最后认命的放下了手,在小狼崽再次扑过来的时候,以一种温柔又凶狠的方式给予了回应。
……
三日后的午时,燕归天和南宫晟醒来,告知了半山腰上发生的一切。
随后,慧琳大师的禅房里,陆浣溪四人坐在一起。
季无鸣开门见山,“刀剑之间互通有无,能让燕归天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折断他的剑,南宫晟所猜测人剑合一的境界确实有可能。”
陆浣溪亦是剑者,自然知道燕归天的剑有多厉害,不由皱眉道,“江湖何时出了个这样的人物?他又为何没要他们的命?”
说什么和长辈有故交所以就放过他们的话,不止陆浣溪他们不信,这话放到江湖上去,就没几个傻子会信。
燕惊雨眉眼沉沉,难得吐出一个成语,“自相矛盾。”
杀人又救人,可不是自相矛盾。
慧琳回想着三日前的战斗,平铺直叙的润色形容道,“那黑衣人身法化繁为简,一招一式皆反哺归真,看似平平无奇然则威力赫然,是个绝顶高手。不过此人似乎有所顾忌,未对贫僧下重手,只限制了贫僧的行动,叫那叱罗婵逃了。”
“莫非这人受制于那罗刹女?”陆浣溪猜测,“那些幽冥奴不就是叱罗婵用邪法炼制的傀儡吗?兴许那人便是因为此受她牵制,不得不听命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