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热夏,空气流动着烦闷,又热又累,温瓷左腿一松,手叠在身后,整个人往后墙一靠,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镜子里的他。
温瓷和周倾宇的对话音量没有压低半分,洗手间不隔音,徐时礼又不聋,自然都能听见。
他洗手的动作专注又认真,至始至终都不曾抬眸匀温瓷一眼。
两秒后,水龙头一关,徐时礼抬头,通过眼前镜子视线与身后少女的目光相撞。
她毫不避讳地看着他,有几分欲言又止,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他。
那明目张胆的视线在别人看来就是有恃无恐。
徐时礼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笑,只一秒,那抹笑就消失不见,双手撑在洗手台,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身后的人。
自始至终,徐时礼都没有转过头来正眼看她。
温瓷轻轻地,不动声色地咬了下牙尖。
来之前,温瓷在某乎上研读了好几个类似于“大家分手后都是怎么复合的?”“全网最全的分手复合攻略”“破镜如何重圆?”“科学复合研究指南”,“恋爱复合的墨菲定律”的主题,排除了那些瞎扯淡的回答,最得到普遍认同的高赞回答是——
第一,不着痕迹地制造巧合。
第二,服个软,道个歉。
——那简单。
然而……现实与童话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温瓷感受到了这事的棘手性。
温瓷对这俩操作步骤有点怀疑的同时,还是这方面的菜鸟一个。
她猜不准这人的意思。
……
此时,两人目光通过镜子短暂相接,没人开口。
周倾宇站在一边,觉得气氛有些不同。
倒也说不上哪里不同,就是不同。
准确来说,是诡异,特别诡异!
“那什么,我学院导师那边还有事,你们这事好好商妥。”周倾宇走出去时还撞了下徐时礼,小声提醒,“人家姑娘多半是对你有意思,你就算心疼自己衣服也得看着来,好歹是个女同学,还是个漂亮的女同学。”
徐时礼垂眸许久没动,温瓷轻咬舌尖,脑海里酝酿着开场白,“那个,需要我负责吗。”
眼前人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眼皮子下耷,敛着眸,没什么反应。
温瓷又说,“季阿姨……还好吗?”
他依然没动。
温瓷彻底没底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就在此时,他掀起眼皮,转过身来,漆黑深邃的眼睛一瞬不顺地盯着她。
被他这么看着,温瓷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然温瓷就是那种尽管内心乱成了狗也要倔强地维持表面上那点优雅的死要面子的人。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徐哥哥。”
徐时礼眸里泛着平静又淬人的光,温瓷看不懂他眼底变化莫测的情绪,硬着头皮说,“从前有个人叫袁亮,他长得很帅,但是他有个很丑的儿子,经常被欺负,于是,袁亮教他,你知道袁亮教他什么吗?”
徐时礼:“……”
“他说,以后你就说你是我儿子,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徐时礼没什么反应,温瓷只能继续说下去,她声音越来越轻,“于是,他儿子每天都会在班里说:袁亮我爸。”
她一边打量着徐时礼的反应,声音变得很轻,很缓,尾音又有点不太确定的上扬,“袁亮我爸……原谅我吧?”
徐时礼:“…………………”
温瓷来之前想过很多种可能。她这人虽然年纪不大但习得一门叫以不变应万变优秀的课程。
但是——
她不知道要以啥应不变啊?
徐时礼这个人,为什么什么反应都没有?
?
这让温瓷特别有挫败感。
他不说话,温瓷也不说话了。
眼观鼻,鼻观心。
时间跟静止了似的。
而他并没有打算跟她说话。
他手机好像震动了一下,温瓷看见他摸出手机放耳边,口吻冷漠“恩”了两下,最后目光在温瓷身上停留了两秒,转身径自走了出去。
?
说时迟那时快,在经过温瓷时,她直伸出一只手,轻轻扯住他衣摆。
他停下来,视线扫下来。
温瓷低垂着眼眸,沉默了好一会儿,仰头,“你不打算理我吗。”
小姑娘皮肤白皙,脸上也没了刚才的那股子讨好和雀跃,唇角拉得平直,强忍住那股丧气和不高兴。
徐时礼顿了顿,从头到脚连头发丝表现了低气压,终于,他说话了。
然而他的气压低到出口时语气降到了冰点, “你要怎么对我负责?”
他的声音冷冷的,沉沉的。
他不大高兴。
不能说不大高兴,完全就是一副不高兴的死样子。
他这副样子,让温瓷毫不容易试图营造起来的一个轻松又欢快的重逢氛围破裂得干干净净。
温瓷本人,也被这炎夏之中他的冰冷给劈得不知所措。
温瓷很懵,紧接着又听他说——
“你付得起责吗?”
他几乎带着嘲弄说,“你真的想过负责吗?”
温瓷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她不知道他会因为一件衬衫那么生气,要是早知道她估计就不会这么干了。
她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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