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秩懒得管他的称呼,且毫不犹豫拍开他的手。
“什么?”
入夜,风雨突至。
易容成黎秩与萧涵模样的江月楼和小侯爷等人兵分几路,陆陆续续坐上马车离开,燕七走时很不放心,最后还是不得已带走了客栈里所有人。
风雨很大,客栈很安静。
整座楼里,只有大堂一盏温暖的烛火,与坐在烛火旁的两个人。
黎秩易容成了小侯爷的模样,但身形总是不像的,萧涵则除去了易容,用回了自己原本的脸。
桌上现煮的茶水滚滚沸腾起来,为这清冷的小楼添了几分生气。
黎秩望着门外风雨,指尖不自觉轻按住桌上的九斤剑。
“你太冒险了,一个侍卫也未留下。”
“小侯爷应该是在西南带了什么东西回来,这对摄政王而言定然很重要,对镇南王也很重要,他们都想要得到,就必须倾尽全力,而我要护送小侯爷顺利离开,也必须全力以赴。”
萧涵慢条斯理地提壶倒茶,而后流利地将第一杯热茶推到黎秩面前。
“他们也许已被燕七他们分散了,但留下的人也不会少,这个客栈他们一定会来检查一遍。”萧涵道:“既然来了,今夜就不能让他们轻易离开了。”
黎秩凝望着萧涵,没接那茶。
萧涵那张俊美的面容上十分平静,他身上有着一种仿佛运筹帷幄的镇定,不过他今夜也有些紧绷,他一直都没有再笑,话也变得少了起来。
黎秩想起江月楼跟他说过的话,忍不住问萧涵:“你是被摄政王逼的?因为他困住了你的家人?”
萧涵顿了顿,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江月楼告诉你的?”
黎秩垂下眼皮,当是默认了。
萧涵摇头失笑,“江月楼想太多了,我与四哥的关系没那么僵,他没困着我的家人,他也困不住我爹。我会帮他办事,其实也是自愿的。”
黎秩问:“为什么?”
萧涵指尖敲了敲桌面,似乎在想该怎么告诉黎秩,片刻后,说道:“这么说吧,镇南王有勾连外敌的嫌疑,而且这些年皇权一直不大稳定,四哥不仅忌惮镇南王,也忌惮很多人,包括我,但我其实没有什么野心。”
“真的。”萧涵生怕黎秩不信似的,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我过得好好的,没事去参与那些事做什么?我爹也是这么想的,他只想把烂摊子扔给我,带我娘出去游玩,他根本就不在意权势。奈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都怪皇祖父分给我们家的遗产太过珍贵。”
黎秩道:“千机阁?”
“正是,他们都觉得得了皇祖父一手创建的千机阁,必然就是皇祖父认定的下任皇帝,从而怀疑了我爹几十年,哪怕早已换了几任帝皇。可我们要是把千机阁让出去了,我们自己也没办法自保了。”萧涵叹气道:“所以我只能向四哥示好,自愿为他办事。”
黎秩好奇道:“你们关系很好?”萧涵都喊摄政王四哥。
“以前还不错,自从新皇登基后就不太一样了。”萧涵无奈道:“但其实与定北王、镇南王相比,我们平阳王府实在是太平庸了,我们手中没有兵权,只有一个千机阁,四哥也明白其中道理,对我爹和我总比其他人亲近些。”
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千机阁,在萧涵口中似乎是累赘。
黎秩将信将疑,但他又认为萧涵没有必要再骗自己。他还有一些疑惑,索性也问了出来,“被皇上下毒的刺客,是不是与我伏月教有关?”
说起这个,萧涵有些心虚,“我猜应是如此。不过现在我也被镇南王府的人搞晕了。他们一直针对你,却只是挑唆他人,并没有直接出手。”
他不明言,黎秩便替他说,“你接近我,是在试探我的立场,怕我与刺客有关,同时也是试探镇南王府,制造出我与你早有勾连的假象。”
萧涵摸摸鼻子,“这个刺客出了京师,要在茫茫人海里找到他着实不易,不过我相信不是你,只是枝枝,这个刺客很有可能与伏月教有关。”
黎秩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这半年一直在外……”他说着顿了一下,看向萧涵,凌厉的眸光微微闪烁,“江月楼走前提醒我,我身边有你的人。我在外的住址,就是我教中亲信也没有几人知道我的下落,而我也从未主动告诉过江月楼,不可能是他泄露的。”
萧涵欲言又止,最后看着黎秩一脸为难,没有说话。
“不能说?”黎秩了然。
萧涵迟疑了下,只道:“现在时机不对,但你可以相信我,他不会伤害你,我也不会让他伤害你。”
如此一来,他也算不上在对自己撒谎,也没有违背之前的话。
黎秩静默须臾,端起半凉的茶水,“你的话我又能信几分?”
萧涵也说不出来,他只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黎秩笑了一声,斜睨着萧涵。
萧涵也跟着笑了笑。
黎秩端起茶水,一口喝完。
小楼外雷声轰鸣,道道白色电光划破夜幕,风骤雨急。
数不清的黑影在雨幕中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这座小楼。
黎秩搁下茶杯,望向门外。
“来了。”
萧涵也一口饮尽杯中茶水,起身同时,拿起了搁在一边的剑。
黎秩跟着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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