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也低声用粤语回骂了一句。
徐浚听不懂,暂时也顾不上,把苗小青拉回来,低声问了一句:“撞到没有?”
苗小青醉得根本没有意识,徐浚只好扶正她。刚让她靠着椅背坐好,替她系好安全带。司机上了高架桥,转弯时故意甩车尾。
眼看苗小青又要被甩出去,徐浚眼疾手快地拉她回她,心头火起,也顾不得别的,对苗小青说道:“我反正就你这么这一个师妹,跟亲妹妹没什么区别。”
他说完一条胳膊揽紧苗小青,手掌护住她的头。另一只手稳稳地抓住拉手,摆开阵势,开始用英文骂这个操蛋的司机。
他骂一句英文脏话,司机就回一句粤语脏话。司机听不懂他骂什么,他也听不懂司机骂什么,但都清楚对方在恶毒地骂自己,所以也照样骂得起劲。
快到苗小青楼下时,徐浚才察觉到不对劲。七月正值酷暑,他穿了件速干运动T恤,下山时就干了。
然而此刻他明显感觉到肩膀上的衣料又湿了一块。
他抓着苗小青的肩膀,把她扶正,才看到她眼圈发红,满脸的泪水,不知道哭了多久。
他一连串问道:“你这是怎么了?不会是撞的吧?要不要去医院?”
苗小青耷下脑袋,轻轻地摇了摇,“我没事。”
她把头转到一边,拿手背抹眼泪,越抹眼泪流得越凶。
在徐浚用手臂稳稳地揽紧她时,她想起来了,那被她遗失在那辆七人座面包车上的东西,是程然对她的真实感情。
那时,他用力地抱紧她,几乎是勒着她一样。他第一次流露出他面对这段感情的脆弱和不安。
他是从一开始就在乎她。
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结局。
他对她的在乎超过了她的想像。
可最终,她还是逼迫他接受了她。
车子猛地一下刹住,苗小青的身体冲出去,又弹回来,她麻木地解开安全带,拉开车门下车。
在她后面的徐浚,下车前又骂了一句:“Son of bitch!”
这句脏话,倒是很匹配这个垃圾司机英语水平。
苗小青乱七八糟地想着,听到徐浚问她:“要我送你上去吗?”
她摇了摇头,“不用。”
“那你进去吧,”徐浚说,“看你进去,我也就走了。”
苗小青冲他挥挥手,“谢谢你,师兄!”
“别想多了!”徐浚说完,看了眼她脸上未干的泪水,叹息一声,朝她挥了下手。
他站在原地,看到苗小青歪歪扭扭地走到铁门前,输了门禁密码,进了里面,才朝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苗小青一年半博后,加上一年的研究助理教授,两年半的时间,她开始挑战非常难的掺杂,一脚又踏入高温超导研究。
最终她也只有三篇一区一作,研究生时期的一篇PRL,博后时期的Nature Physics,和一篇PRX。
八年时间,她终于摆脱了普通一本经历的负面影响,以她的科研水平,相对公平地入职了上海一所中游985大学。
青年千人评选她递交了材料,没有意外的,函评阶段被刷,没能进入面试。
成为老板后的苗小青,生活没有太大的改变,学校和家两点一线,每天十个小时的科研,每周组会,平均两个月参加一次学术会议,寒暑假去别的学校访问。
会议室的灯光亮着,每周三晚上七点到九点是组会时间。
七点刚过,两个博士生,两个研究生依次坐好,苗小青坐在最前排,手里拿着一支激光笔,无意识地在指转着,眉眼间透出凝思的神情。
一个穿白T恤和灰色工装短裤的男生站在白色幕布前讲解,“我计算了关联函数随着距离的变化,然后进行拟合——”
听到这里,苗小青微抬起手,激光笔的绿点指着屏幕上的某个图说:“这里不对,准一维你怎么能算出长程有序?”
男生神情有点懵,似乎完全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苗小青看到他的样子先是生气,随即又想到了学生时期的自己,不由得语气放缓了说道:“你是用的什么函数进行拟合的?把原始数据和你的拟合给我看一下。”
男生在电脑上调出了结果,投到屏幕上。
苗小青朝屏幕看了一眼,激光笔指着屏幕的一处,“你看你用的函数就不合理,准一维应该用指数函数或者幂次函数。而且你这里的数据拟合的很不好,这个结果很明显是不可靠的。”
男生苦恼地挠了挠头,“我回去再好好想一下了。”
“这还要想?”苗小青的火噌地窜到头顶, “我都告诉你怎么做了,你还要想?”
男生缩了下脖子,立即改口,“我回去重新做。”
苗小青深吸一口气,压住火气说:“你回去分别用指数衰减和代数衰减的情况进行拟合看看结果。”
男生悻悻地下去了,苗小青直接点了一个学生的名字,“周远,讲下你最近做的吧。”
坐她后面的周远将笔记本上的图投到屏幕上,站到前面说:“这里是我的一些初步结果,从结果上看,这两个点收敛的还是不错的,但是剩下的几个点的结果不是太可靠。所以这两天我在想各种方法来得到更可靠的结果。”
苗小青听到这思路清晰的讲解,心里顿时舒坦,“你打算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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