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时间,已经在窗前站了4分钟。
她的双眼从昨晚开始干涩发痒,却极少有泪液分泌。
今早开始,她每工作一小时,就在窗前远眺5分钟。
三天过去,她对黎若谷的怨怼没有了,反而为过去一年多睡足八小时而汗颜,谁叫她不是程然,不是杜弘,基础太差,没拿命来拼就是错的。
黎若谷的突然到访,感受到压力的显然不只是苗小青一个人,平时办公室想来就来的徐浚,现在不到九点已经到了办公室,杜弘也没有再按点下班,九点回宿舍是常态。
除了偶尔的讨论,办公室只有键盘敲击的声音,和电脑风扇转动的声音。
程然每天凌晨才走,倒不是他需要加班,而是回家也没什么事。
这样他便目睹到了苗小青豁出性命的努力,吃饭十分钟,睡觉不超过五小时,除了吃饭时间外不喝水。
他不是没有这么拼命过,只不过那都是很短的一两天。
苗小青的决心和毅力真让他惊讶,也让他心疼和骄傲。
然而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又是一个凌晨,他走到苗小青的桌前。
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吃力地望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着。
他站了几分钟,她一无所觉。
他索性靠在桌沿,目光扫过她的文件架,上面放着几本书。
他顺手抽了几本,都是物理的原版教材,全是进口崭新的,每本价格都高达一两百刀。这些书他都学过,不过是跟老板们借来的。
她为了学物理还真是下了血本。
正要把书放回去,最底下的一本书让他微微诧异。
那是一本英文原版小说,书名是《Moon and Sixpence》。
月亮与六便士。
他翻开封面,扉页上写着一行秀气工整的英文小字——
I would devote myself wholeheartedly to chasing the moon!
我想做个一心追逐月亮的人。
程然的心头一震,神色复杂地看向仍然沉浸在工作里的苗小青。
他又看向写在后面的日期——25th Oct,2010。两个月前写的这句话,也就是说,那天或者更早之前她下定了决心?
月亮,指的是物理么?
他把书放回文件架上,缓缓走到她身旁,曲指敲了敲她的桌面。
苗小青的手指又敲了几下,才抬起那张神色疲惫的脸,带着询问的意味望着他,“怎么了?”
“早点回去休息。”他说。
“嗯。”苗小青答应一声,又低下头,思绪停顿了半秒,手指又飞快地敲着键盘。
程然叹息一声,揪心地看了她一眼,心事重重地离开了办公室。
苗小青又是一宿没回宿舍。
午饭时间,她最后敲了一下键盘,新的参数开始计算。
她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被抽走一样,瘫软地伏在办公桌上,不到一秒,眼前一黑就睡沉了。
睡梦中仿佛地震了一样,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一阵摇晃,眼睛睁开条缝,模模糊糊地看到程然的脸,她闭上眼睛又睡了。
一会儿她又感到自己被拉扯,她努力地想睁开眼睛,就感觉到自己又趴到一个宽阔的背上,然后就像趴在一艘漂流海上的小船一样,重心晃晃荡荡,东倒西歪。
冷风灌进脖子,苗小青勉强睁开眼睛,一道强光刺入眼睛,她立刻闭上,眼泪涌出来,眼球酸胀地疼了好一阵,才又重新睁开眼睛。
熟悉的灰砖道路,两旁在寒冬里碧绿如初的洋紫荆树。程然背着她,沉默无声地往前走着。
“程然!”她低低地喊了一声。
“嗯。”他的脚步慢了一些,“醒了?”
“嗯,”苗小青清醒了不少,从他背上下来,“你怎么背着我?”
“因为叫不醒你。”
苗小青掐着因睡眠严重不足而发胀的额头,又看了看四周,“要去哪儿?”
“睡觉的地方。”程然说完,捏着她的手掌,拖着她往前走。
“这不是回宿舍的路。”
程然没说话,带着她一路走到访问学者公寓,乘电梯到了6楼一个单人间。
苗小青第一次来这里,刚进门难免新奇,角角落落都看了一遍。
公寓经常要接待长期访客,很多带家庭成员一起来,因此即使是单人间,也有一个简易的小厨房和生活阳台。
“你怎么住这儿?”她在床边坐下。
程然脱了外套,递给他一瓶矿泉水,“黎若谷的面子不够?”他说,“我是随行的。”
苗小青这才想起,他来到这里三天了,他们连一次好好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她偏头靠在他的肩上,“对不起!你知道我——”
程然却站起来,走到床头,掀起被子的一角,“过来!”
苗小青看到枕头,困意就袭上头来。她走过去,脱了外套老老实实地躺下来。
程然给她掖好被角,坐在床边说:“睡一会儿吧。”
苗小青留恋地望着他的脸半晌,往里挪了挪,拍着旁边的空地方说:“你陪我躺会儿。”
程然还没完全躺好,苗小青就钻过来了。脸贴着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嘀咕道:“又不舍得睡了。”
程然把她捞起来,抱着她躺好,“快睡吧,你们学校跟我签了一年的约,不急在这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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