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以为杀了顾风茹已经是她所做出的的最绝的一件事,没想到还有老剑尊这一茬。
若非要问为什么,大概就是亡国灭种之仇吧。
你屠我蓟国数十万百姓,我却只杀了老剑尊,这或许已经算得上仁慈了。
郁秋正想回答,告诉这里每一个人,她是蓟国王室血脉,是蓟国最后一位国君的独女,顾风华的母亲梵音公主是她父王的妹妹,阿华则是她的表弟……
此时,顾风华笑了出声。
他笑得肩膀耸动,长发在风中狂乱飞舞,浑身带血,犹如恶鬼修罗,俊俏的脸上被划上剑痕,那双温柔的水杏眼此时也毫无生气。
他提着一柄看不出来头的武器,刀身全黑,在阳光下没有反射出任何光,人与刀的影子被下午的光拉长,盖在了顾屹之身上。
剑尊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你问师尊为什么?”顾风华笑着以刀刃指着他,“顾屹之,剑阁子弟屠杀蓟国百姓的时候,你在何处?”
“阿华,”顾屹之浑身发抖,眼眸里带着几分愤怒,以及难以置信,他支着重剑站直了些,沉声说,“你难不成要杀了我?”
“回答我!”顾风华怒吼着,刀刃在空中猛地抖了下。
顾屹之竟有些被吓到了,身体禁不住地颤了下,他诧异地看着顾风华,想了想说:“蓟国城破之时,我陪着你娘,彼时她肚子里正怀着你。”
顾风华轻轻地抽了口气,脊背绷直,仰头看着湛蓝的天。
过了一会,他说:“你知不知道,我师尊便是在城破那日,历经九死一生,侥幸活下来的蓟国百姓?”
无数道目光迎来,带着惊愕、好奇、怜悯,以及无数复杂的情绪,直直地看着郁秋。
没有人议论,校场上安静极了,每个人内心波涛汹涌,却都克制着情绪,经历了最初的震撼后,又小心地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拉回到校场上那一对对峙的父子上。
郁秋面不改色,担忧地看着顾风华。
司珩青道:“他疯了。”
“他不是疯了,”郁秋说,“出生在这样一个环境,他也没办法选择。”
衣袖被人拉了下,郁秋回头,迎上云啸微微泛红的眸子。
“为什么,”云啸眸光阴沉,低声说,“你从来没说过?”
“滚远一点,”司珩青横他一眼,“别站在这里。”
云啸皱了下眉,站在一旁,眸光却死死地盯着郁秋。
校场上,顾屹之尚未从震惊中回味过来,他看着顾风华,皱了下眉,说:“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顾风华笑了笑,“是因为屠城之后,尸体都被你们处理掉了,你觉得不可能还有人活下来吗?”
“阿华,”顾屹之颤声说,“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亲眼见过啊……”
顾风华声音有些嘶哑了,他转过脸,看着郁秋,悲凉地笑,接着挥刀,刀刃划破顾屹之的手臂和胸口,血珠汇成帘飞上空中,洒在地上。
顾屹之如待宰之羔羊,发出一声惨叫,连忙避开他残忍的攻击。
好在刀口不深,比起他伤江白的那一剑,这一刀似有若无。
人群却激愤不已,大声喊道:
“顾风华!你疯了!”
“疯子!快住手!他是你爹!”
有人冲上来,护在顾屹之前面,生怕当场出了什么事故。
这时候,司珩青从人群中走出来,直接从顾风华手中夺回了刀。
校场上霎时安静下来。
司珩青拿着刀,就着刀刃仔细看了看,微微蹙眉。
顾风华哑声说:“你想做什么?”
司珩青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该收手了。”
顾风华眼眸里漾起一丝水光,瞳孔颤了颤,怔怔地看着司珩青,喃喃说:“我……我要杀了他。”
司珩青冷不防地注视他,道:“我的话你不听了?”
顾风华眼睑颤了下,良久,才终于低下头去,散开的长发垂了下来。
司珩青转身看着顾屹之,吩咐:“去拿青莲火。”
顾屹之:“……”
郁秋疾步赶来,来到顾风华面前,检查他的伤势,拿出止血的丹药,倒在手里喂他。
司珩青凉凉地说:“他手又没废,用得着喂么?”
郁秋只得将丹药放在顾风华手心,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司珩青一眼。
“诸位仙友,”郁秋说,“此前你们都听到了,剑尊可是亲口承诺过,若顾风华能击败他和顾子嫣,便将青莲火归还给他,从此顾风华与剑阁再无半分关系。”
众人纷纷附和:
“是啊,都闹到这个地步了,这亲缘关系必然得斩断啊。”
“青莲火本就是顾公子的,就算没有这场决斗,剑阁也应该将青莲火交还给他。”
“就是,顾家还想以这种手段强行留住顾仪师,原本就可笑极了!”
“……”
一开始帮着剑阁说话的几位仙师都不见了,妙法宫主也不知去了何处,场上每个人都在抨击剑阁的所作所为,而顾屹之站在一众剑阁弟子面前,忽然生出孤立无援的绝望感受。
他叹了口气,看着顾风华说:“阿华,你当真要这青莲火?”
顾风华点了下头。
青莲火能治霜虫蛊毒,若能帮师尊彻底拔除蛊毒,他做什么都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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