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老了老了,虫就开始伤春悲秋了。
克莱斯特勉强控制了一下情绪,上前一把扶住要下床的他:“不要乱动,医生说你刚刚醒来,能坐着就不要站着,能躺着就不要……”
他话未说完,克里斯反倒先情绪激动地扣住了他臂弯,发丝蓬乱,开口嘶哑,他咳了咳,才勉强发出些声音。
“不要回首都星,克莱斯特,咳咳,千万不能回去!”
克莱斯特温柔如水的桃花眼骤然一凝,拍了拍他的背,沉声问:“克里斯,你知道什么是吗?首都星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回去?”
克里斯弓着腰在他臂弯里咳了许久,才渐渐缓了过来,哑声说:“阿瑞斯,阿瑞斯不止我雌父一个……”
克莱斯特面色犹如雷劈:“你是说,阿瑞斯有两个?”
他急迫地追问:“还有一个是谁?”
*
见到首都星和第一军团的那一刻,顾遇和陆沉便倏然明白了,还有一个是谁。
“陆中将,顾中将。”在舰门口,持枪对准他们的第一军团上校说,“对不住了。”
上校挥了一下手。
底下的军虫纷纷行动起来,接下了雄虫国度成员们的活,将他们押解往郊区——熟悉的路线,通往熟悉的军部行政总部。
顾遇和陆沉全程一言不言,一时还需要时间消化这个惊人的真相。
陆沉其实认识那名押解他们的上校。甚至于,当初年轻时,陆沉还是时为中校的兰德尔的副官时,这名上校便和他是一个师的同僚了。
他们一起出生入死过,在第一军团的旗帜下,在兰德尔的带领下,建立过不朽的勋章。但现在,这个陆沉曾交予后背的同僚,将枪对准了他。
沉默的气氛一直笼罩在车厢内,几乎令所有身处其间的虫窒息。
窗外正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雨丝黏腻,在街道上起了层雾,将窗外首都星空无一虫的街景变得隔了层纱般虚缈。
这些军虫从始至终对顾遇和陆沉很客气。
除了异常谨慎地从各个方向把枪对准他们,以防异动外,军虫们从头到尾保持缄默,上车下车均是“请”,比起绑架他们来的雄虫国度客气了不知多少倍。
但这客气的沉默,比起不客气的对待更令顾遇和陆沉难以呼吸。
或者说,难以接受。
直到下车时,陆沉才抬起黑沉沉的眸,望向后视镜中那名上校的眼睛,问了一句:“这么做,是为什么?”
顾遇正要下车,牵着他家陆老师十指相扣的手一顿。
所有军虫皆同时凝神,警惕举枪,从四面八方对准车厢内相执的二虫。
可陆沉真的只是单纯这么一问,并未搞任何小动作。
那名坐在前面副驾驶的上校无声许久,都没敢抬头对上后视镜里陆沉望来的视线。半晌,等他们都下了车以后,那名上校才开口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对不住了,陆中将。”
陆沉挑了一下眉,没有回应。
顾遇下车后伸出另一只手接下雨丝,指腹揉搓着,举在鼻尖闻了闻。他沉眸看了眼陆沉,暗暗一点头。
陆沉便明白了,这雨和之前他们在前线经历的那场诡异的雨,一模一样。
他们从到到尾错算了一点。那雨和联邦无关,是雄虫国度,或者他们即将见到的这只虫搞出的名堂。
军虫并未将他们带到主楼中,而是去了主楼之下的地下室。在此之前,顾遇和陆沉都没料到,总部居然还有地下室,电梯乘下去,地下还有整整三楼。
这三层墙壁厚实,墙面皆由暗银色金属铸成,室内装置严密,不像办公处,倒像机甲研究所的地下研究室。
虽然早有猜测,但当真正见到时,那感受又是另一种方面的冲击。
淡金色长发的军雌,正身着白色军服简装,靠坐转椅,慢慢朝他们转过身,露出俊美的正脸。
陆沉天生冷淡的黑眸,定定注视着他。
他也注视着陆沉。
半晌,陆沉一字一顿地念出他的名字:
“兰德尔。”
双腿交叠靠坐的军雌笑了笑,脸上温和的表情始终未变,一如他平时的模样。仿佛他们不是在这种情景下见面,而是再平常不过的久别重逢。
“好久不见,二位。”兰德尔笑着说,“欢迎回到首都星。”
顾遇眼角一弯,同样笑了一下。
他在笑兰德尔,也同时像在笑被骗得团团转的他们。
“的确好久不见。”顾遇轻轻一叹,“我离开时,本来以为我和陆中将得是从战场凯旋,才回得到首都星。”
兰德尔笑得温和,善解人意地劝解道:“顾中将,不必如此遗憾,一切只不过是稍微提前了而已。”
“不如,二位先跟广大帝国民众打个招呼。”他再转了一下靠椅,将背后的镜头缓缓露出,笑了一笑,笑意却从未及眼底。
“毕竟——二位在民众中的人气一直不小。”
首都星的信号的确被截断了,但却是单方面的,只针对边境战场四个军团的信号截断。
换言之,首都圈五星,帝国疆域大大小小各个星系,全部收看到了这场直播。而且是霸占了大小各个屏幕,同雄虫国度宣布建立时一样,强制每个民众收看到。
边境四个军团同时通过其他星系的信号转播,连通了这场实况直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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