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想跟他聊天,还是改天再来吧,今天不太巧。”
侯雪松叹了口气,目光有些无奈。
顾恺发现,即便排除这人可能做过对不起裴温的事,以及这人喜欢裴温这两点,他还是喜欢不起来这个人。
侯雪松永远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表情像是半永久的,看多了就觉得假。
顾恺说完,余光突然瞥到什么东西在动。
定睛一看,是裴温的被子在抖。
裴温在发抖?
“裴温?”顾恺一愣了。
一旁的鱼霜霜脸色骤变,腾地站起身,一把拽住侯雪松的衣袖,声色俱厉:
“你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
“鱼小姐……”
“侯老师。”
这时顾恺也反应过来,两手握着他侯雪松肩膀,把他向外推。
“您还是出去吧,您现在不是很适合待在这里。”
顾恺的唇角挂着笑容,语气看似温和,动作却很强硬,让侯雪松一点都挣不开。
毕竟顾恺比侯雪松年轻,身材比侯雪松高大不说,还长期健身。而侯雪松年逾四十,体力不行,肩膀都被捏得隐隐作痛。
侯雪松脸色微变,半永久的笑容有点挂不住:“顾恺……”
“希望您能为病人考虑考虑。”顾恺恳切道。
说完,顾恺三下五除二把人推出房门。下一刹,门在侯雪松眼前无情地关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侯雪松站在门口,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瘦削的脸颊微微抽动,显得有些扭曲。
被人这么赶出来,他有些下不来台。
上回不还是自己粉丝的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恰好有护士经过,奇怪地看了侯雪松一眼。
侯雪松习惯性地露出笑容,扯起唇角,略带嘲讽地轻声说了一句: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没有礼貌。”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当然,病房内的人显然不知道了。
等顾恺清理掉无关人等之后,他回过头,发现鱼霜霜正紧张又担忧地坐在病床旁,而裴温整个人都蒙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点黑色的发顶。
他蜷成一团,瘦弱的身躯缩得小小的,似乎极度寒冷一般剧烈地颤抖。
顾恺有些懵,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顾恺张了张唇,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这是怎么了?”顾恺嗓音略显干涩。
鱼霜霜咬着唇摇摇头,也不知表达的是不知道还是没事。
顾恺搓了下手指,有点麻了爪:“我们是不是该叫医生?”
鱼霜霜再次摇头:“……医生来了也没用。”
“为什么没用?”顾恺问。
刚问完,他又自己得到了答案。
是情绪问题吧?
情绪问题光靠医生,确实没用。
可裴温到底有什么情绪问题?难道他自杀的事,跟这个叫侯雪松的人有关?
不对,如果有关的话,鱼霜霜不可能让他进门。
“可他这样……没事么?”
鱼霜霜不语,只沉默地看着裴温,裴温还在抖。
顾恺忽然想起他刚来医院那天,在监控室看到这人时的样子。
彼时的裴温像一朵凋零的栀子花,死气沉沉。
而现在,这朵栀子花落进泥里,在风雨中颤抖。
顾恺看看裴温,又看看鱼霜霜,突然有些烦躁。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俩人都防着他,什么都不告诉他。
要是早知道裴温反应这么大,他根本不会让侯雪松进屋。
算了——顾恺自我安慰,高中不太熟,现在重逢以后拢共也没待几天,太隐私的事情,不告诉他也正常。
他只是很烦躁这种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病房内是从未有过的缄默且压抑。
裴温抖了大概有好几分钟,才逐渐平静下来。
顾恺那颗紧绷的心也得以喘口气。
“要不要我先出去一会儿,给你们留点空间?”顾恺询问鱼霜霜。
鱼霜霜情绪很低落,点头道:“谢谢。”
“没事。”
顾恺离开病房,给他们带上门。
这两人现在应该有话要说。
走出病房以后,顾恺绕了好大一圈去找吸烟区。
他烟瘾不重,偶尔才抽一根,譬如心情烦躁时。
站在吸烟区里,顾恺右手食指与中指夹着细长的香烟,嘴里缓缓吐出袅袅的烟圈,望着窗外的天空眯了眯眼,又开始回想。
自从与裴温重逢后,他就格外喜欢回想高中的事情。
毕业后,随着顾恺与高中同学慢慢失去联系,往事都淡忘在记忆里。
这些日子想起来的越来越多,记忆中的裴温也愈渐清晰。
说得俗气点儿,裴温就像他的白月光一样。
如今白月光就站在他面前,让他摸不着,看不透。
可越是如此,就越勾得人想去了解他,剖开他的心看一看。
看这个人这些年到底经历过什么,看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抽完烟回到病房时,裴温和鱼霜霜已经谈完了。
顾恺不知他们谈了什么,只知道鱼霜霜的表情看起来好了很多。
裴温也勉强打起精神,对他笑道:“不好意思,刚刚是不是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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