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对,我是突厥的特勤,我还有我的责任。”
要回突厥吗?
“嗯,还会回个几次。”
我和你去。
乐洋皱着眉心,显然记挂着乐离忧先前说的“暗杀”。
乐离忧的手顺着他脖子的弧度上移,落在他脸颊后又揉了揉他脸上的肉,从容浅笑:“若你陪我同去,我还有什么理由回洛京?放心,我不会有事。”
可是——
乐洋忽然被人撞了下,还没回头看情况就听到一声:“好痛!”
乐洋转身低头看向坐在地上对着手掌呼呼吹气的男童,正打算关心他的情况,男童抬头,用含着泪花的双眼瞪着乐洋,怒然:“在路中间傻站着干嘛?”
乐洋不打算受气,张口便回嘴:明明是你自己不长眼!
男童别开脸,用着乐洋能听到的声音自说自话:“说什么呢,哑巴吗?”
乐洋愣了下,忽然觉得自己对陌生人比口型的行为怪丢人的。
乐离忧站到乐洋身旁,居高临下地注视地面的幼童,冷然:“道歉。”
男孩被这高大的、长像异于常人的男人吓到了,浑身抖了下,然背后传来小伙伴的喊声,碍于面子,他鼓起勇气回嘴:“我又没说错!”
乐离忧面色更沉,声音也更沉,他重复:“道歉。”
男童立马从地上爬起来,一边跑一边说:“对不起!”跑慌张了,一不小心再一次跌倒在地,但因害怕被“坏人”追赶,他顾不及疼痛,就一边哭一边从地上爬起,还冲小伙伴们喊了声:“妖怪啊!”
伙伴们闻之忍不住再看了眼脸色阴沉的乐离忧,随后争先恐后地跑走了。
袖子被旁人抓住,乐离忧回头,无奈又好笑地看着笑得都快站不稳的乐洋。
倏尔,乐洋合上嘴,弯弯的笑眼盯着乐离忧,笑容浅浅,意味悠长……他记得,第一次见乐离忧的时候,心里想的也是“妖怪”。
——你知道吗?话本里的妖怪多是魅人的。
……
即便安清枫谨遵医嘱按时吃药,他的身体还是越来越差,衰弱的速度肉眼可见,发病不到一月便瘦了一大圈。
身如枯木,面如青菜,双唇发紫……安清枫看了镜子中的自己,别过头,自嘲:“皇兄死前都没这么难看。”
卫澜把手上大氅披在安清枫单薄的肩上:“天冷。”
“呵,”安清枫再度看向镜子,透过镜子去看身后卫澜的表情,“不打算安慰我吗?”
“为何要安慰?外表之外有更重要的。” 卫澜透过镜子对上安清枫的眼,安清枫却错开视线,走离镜子前。
“还有什么更重要?”安清枫问。
他不想看见自己的模样,更不想被卫澜看见。
卫澜摇摇头没有回答。
患病期间,有人怜悯他如将死之人,有人恐惧他如疫病鬼神,与往常无异的卫澜成了他的心理安慰,但这一刻,他真希望卫澜能说两句体己话,或者对他再亲近些——也许那样,他就不会感到这般空虚。
他自诩上等,可现在他才更似卫澜的附属物。他能给卫澜什么呢?他只有一副病体。
安清玄走到了床边,坐下。他抬起右手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卫澜同坐。
“等我死了,”安清枫说,“你就是王府的主人了。”他似乎能预见自己的死期。
卫澜坐在他右手边,风轻云淡道:“澜儿不过是王爷的男宠,再受疼爱也不可能主掌恭亲王府。”
“这是我的王府,我说能,便是能——在我死后,我身后的一切都给你。”
他施恩,以这样的方式巩固他岌岌可危的地位。
他不打算平视卫澜,他要站在高处,被卫澜景仰,被卫澜爱戴。
“过几天就是上元节了。”安清枫握住了卫澜的手,说。
卫澜看着交握的手,回道:“是。”
“我第一次见你也是在上元节。”
“……嗯。”
“还记得是在哪里吗?”
“太久了,忘了。”
“我带你去。”
“好。”
卫澜眨了下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他露出难得真诚的笑脸。他抬头看着安清枫,眼里饱含温柔,引得安清枫也一同扬起了嘴角。
真好……要是能长寿的话,是不是能看到你更多的笑容。
“真想和你一起白头偕老啊……”
安清枫往左边挪了些许,随后倒下,枕在卫澜腿上。
卫澜抚摸他的乌发,回道:“我也活不了那么久。”
是啊,这么亲近痨病患者,发病也只是迟早的事。
安清枫知晓自己给予得再多也无法偿还卫澜,因为他欠卫澜的,是一条命。
……
恭亲王府的位置还算偏僻,周围也没什么民居,但大清早的,唢呐清亮的声音还是刺入了安清枫和卫澜耳中。
眨眼间,便到了上元节。
安清枫用手掌揉了揉耳朵,笑道:“还真热闹。”
卫澜将温好的酒水放进篮中,应了声“嗯”。
“你今天好像没什么精神。”安清枫说。
卫澜淡淡回应:“是你太精神了。”
安清枫看着已经盖好的篮子,又说:“这些不用你准备。”
“不费工夫。”
“现在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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