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树品了口热茶,道:“哥,你可知我为何将于昊留在身边?”那对着花千墨却涣散的双眸中似乎藏着哀戚与深情。
像是预料到了花千树接下来会说的话,花千墨的眼皮跳了跳。
片刻的沉默过后,花千树放下茶杯,淡淡道:“我喜欢男人,哥,我没法与女人成亲。”
丫鬟喜鹓咬着舌尖为二人满上茶。
花千墨丝毫没有震惊的样子,端起茶杯,吹了吹这杯热茶,淡然应对:“那就娶他吧。”
闻言,花千树打了一颤,热茶从手中瓷杯溢出。
喜鹓喜凤对视,一人咬着舌尖,一人掐着大腿,努力让自己的神情保持严肃。
他叹了口气,垂下了脑袋:“哥,虽然我的心是男人的,但我的身体却只对女人有反应……我不想背叛妻子,所以我不会娶任何人,我也不会告诉于昊,我爱他。”
花千树抬头,眼里好似有泪光,一副可怜模样。
花千墨臼齿紧咬,忍住掀桌后把花千树摁在地上打一顿的冲动。他深吸了口气,试图平心静气道:“既然那东西无法受你的心意控制——切了吧。”
丫鬟喜凤忍不住发出一声鼻息,随后抿唇,用力掐了一把的大腿肉,她憋着笑,也憋着泪。她低下头,努力拉下嘴角,不让嘴角扬得太高,但受她影响的影响的喜鹓因为憋笑过度,表情已经逐渐狰狞。
先有大哥冷酷无情的言语,后有丫鬟毫不配合的笑声,花千树的眉头抽了抽。
花千墨问:“说来,真有人会被你这一套说辞欺骗吗?”
花千树收起一身戏,手肘支在桌上,手心撑着脑袋,腕骨靠着耳尖,下巴微扬,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姿态。他说:“你情我愿的事,怎么到了大哥嘴里我就像个采花贼?”
“你情我愿?”花千墨真觉得和二弟说话令他头疼,“既然如此,劳你勿在他人主动邀请共度良宵前说任何引诱性质的言语,也请清楚告知她们你不会纳之为妾,遑论正娶——做得到吗?”
花千树迟疑了。
“你想要让人再给你添一双儿女吗?”
想到自家的两个小不点,花千树还是不情愿地答应了。花千墨比他大了三岁,虽年龄差距也算不上大,但因花千墨的责任心自小便重,常对他百般照顾,更是悉心教导。当初他不想入仕,选择从商,花千墨虽不喜此番决定,一再让他好好考虑,但最后排除万难给予的支持的也是花千墨。因此种种,花千树对他很是敬重。
花千树叹了口气,遗憾道:“大哥果真越来越像爹了。”
“像爹不好吗?若是千宇学了你的德行,我便把你关在祠堂里,让你吃一年的斋,念一年的经。”
花千树放下手,坐姿忽然端正了起来,他为自己抱不平:“千宇不学好,为何是我遭殃?”
花千墨静静品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花千树长叹一气,摇了摇头:“偏心啊,偏心。”
月前凉亭移栽了两棵桃树,也许是还未能适应新的环境,,八月了也结不了几个果子,结了也是小小一个,味道酸涩,入不了口,但挂在枝头就好似几个小灯笼,在繁茂的深绿色桃叶的衬托下尤为可爱。
亭外,满树的丁香花飘来浓香,徐徐的风拂来,将花香吹散,鼻尖下的茶味便更清晰了些。
秋风正好,阳光正好,忽而让人有了外出的心思。
花千树放下茶杯,道:“我去一趟花满楼。”
说到花满楼,花千墨不由无声叹气,叮嘱:“不要乱来。”
“这是自然。”
花千树正要走,方离了位,便闻有人匆匆赶来,回头一望是本该留在常州的乐远,一时讶异。
乐远走上凉亭,对着两位公子抱拳鞠躬后,从怀中取出一把折扇和两封信。
花千树用食指和拇指推开这把熟悉的折扇,扇面赫然出现的“火树银花”四个大字,显然是自己手笔。他坐回原位,撕开写了“壹”的信封,取出其中信纸,打开。
见花千树严肃的模样,花千墨问乐远:“谁送的信?”
乐远摇头:“那人是让小厮转交的,没看到来人,据说是名魁梧的男子。来人借小厮之口转告,点名让我速速把信连着扇子物归原主,并告知注意安全。”
“注意安全?”
花千墨沉思,本以为又是花千树的桃花劫,但那人竟然指名让乐远交信,显然不只是知道个名字而已,更是了解乐远能借着这点讯息以及花千树的信物确认来人非是闹事。加之还明示此行危险……这事定然非同小可,也不怪会找上武功上佳的乐远。
“如何?”见花千树读完了信,花千墨问。
“是小弟。”
花千墨浑身一震:“千宇?发生何事?”
既然郑重其事并选择不露面,必然不只是寻常家书。
“南下一行受人跟踪,遭逢暗杀。”
花千墨的脸霎时便白了,急问:“无恙否?”
“暂时无恙,正欲回府。”花千树捏着信纸的食指和拇指又紧了几分,“此信意在托父亲将另一封信交于天子之手,并求得天子谅解,允他们提前回京。”
花千墨问乐远:“信是何时到你手上的?”
“九日前巳时。”
九日之久,生死难料……担忧抗旨受责,却不惧被指控“徇私”的风险将信件托付给父亲转呈,定是怕宫中存着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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