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便堵了乐洋的喉咙,乐洋沉默着并在心里问候那位张姓刺史。
从那离地一丈高的小窗可窥得夜色已深,然今夜如何就寝且成问题。乐洋心以为自己也就算了,可他那被捧在心尖长大的小少爷可吃不得这么大的苦头。
忽地,他又想到了那位名为青青的姑娘,颇为遗憾道:“青青姑娘也真是可怜,年纪轻轻便这么殒了,也不知是谁这般可恶夺人性命。”
生命是多么美好的珍品,失去了便连拥有其他美好的可能都一同消抹,他可一点儿都不想死。正因为他惜命,他人的死亡才使他倍感惋惜。
乐洋看向花千宇,只见他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久久不见花千宇动静,乐洋出声问探问:“公子在想什么?”莫不是为青青姑娘感伤?
“嗯?”花千宇被他唤回神,“我在想……哥哥会不会着急寻我?”
乐洋哑然。
想到安明熙着急地在城外望着紧闭的城门的模样,花千宇不由叹了口气,又道:“该好好睡觉、不要乱跑才是……”
乐洋无言许久,只能道:“公子可真是喜欢黄公子呢……”
听出他话中不满,花千宇问:“有何不可?”仿佛担心自己因张口说话吸进更多臭气,花千宇盖多了一块袖子。
乐洋也不由随其后双手虚捂着嘴再开口:“也不是说不行……公子原来是断袖吗?”
花千宇答非所问道:“你喜欢青青吗?”
乐洋一愣:“为何这么说?”
“你在看她。”通常,见到风尘女子,乐洋都会不由将视线避开,唯独这次不同。
被抓到小动作的乐洋感到几分羞涩,嘿嘿笑道:“她……好看。”恰恰是乐洋喜欢的面容,甜美灵秀——这么想着,乐洋更感可惜。
“离忧不好看?”
“离忧?”乐洋一时摸不着头脑,“与他何干?”
花千宇只重复:“他不好看?”
乐洋如实回答:“好看。”
“谁更好看?”
乐洋皱眉,回想两人的面貌,两相比较后道:“若是要比,自然是离忧更脱俗,但……这……”男人和女人有何可比性的?
“那为何要看其他人?”
乐洋缓神,顿时肩膀都耷拉了下来,他无奈道:“公子断袖也就算了,为何还要拖上乐洋?”
花千宇再一次跳脱话题外,转头望向窗外夜空,自语:“哥哥要想我了……”
静悄悄的牢房里,雨滴抢地的声响逐渐清晰,充斥人耳,令人更乏。困意占据了大脑,脑中的想法也就渐渐散了。
……
早早睡下的安明熙次日起了大早,洗漱完毕后,在他踏出门外时,阿九忙跑来:“公子,外头还下着雨!”
安明熙止步,视线落在被打湿的青砖地上,而后,他伸手,感受点在手上的绵绵细雨。
他放下手,问:“千宇呢?”
已站在他身后的阿九回应:“小公子昨夜未归,公子是忘了?”
安明熙脑海中浮现昨日入夜时分东泰远来找他并说起花千宇未回之事的画面——东泰远怕有意外,而安明熙不以为凭花千宇和乐洋的本事会在城里遇险,况且城门已关,便是担忧也无法入城寻人。
也没托人捎信……
看来,在没他作伴的情况下,花千宇玩得自在——走的时候还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一进城就彻夜不归。
安明熙合上眼,散去脑中杂思,走回了房内,坐在了凳子上,又取了静置在桌面上的书,接着昨夜未尽的部分阅读。
阿九端起脸盆,走回门外,将盆中水泼于地上,又将洗漱用具都放进盆内,而后道:“我去给公子端早膳来。”
安明熙出声阻挠:“不用,坐吧,等雨停再去。”
“可是……”
“时候尚早,怕是膳房还未准备。”
“是。”
将脸盆放回盆架上,在安明熙对面坐下的阿九只闻雨声渐大,他有些着急,想起身去外头等雨停,但怕引了殿下注意,打扰殿下读书。想着就算在雨中跳祈神舞也不会让雨更快停,他最终选择坐在凳子上发呆。
呆坐太久,阿九的脑海都被雨声占据,晃神中似乎听闻油纸伞合起之声,但直到来人走至他身近,他才回神站起——
“尉迟姑娘?”
尉迟香向阿九点头,待安明熙看向她,她屈膝行礼,唤一声:“公子。”
“有事?”安明熙放下书问。
她点头,而后将餐篮放至桌面,随后双手托起篮盖,扑鼻的香气伴着热度迎面而来。她将盖子放在餐篮之后,道:“这是香儿亲手做的,还望公子不弃嫌。”
一望,篮中放的是饺子。
尉迟香将一盘饺子端出,放到安明熙面前,又从中取出筷子,双手奉上。
安明熙接过。
“公子还未吃早膳吧?”
安明熙点头,道:“有劳了。”
……
因找不到躺下,甚至是坐下的地方,花千宇靠着牢门站了一夜,即便困得发昏,他眼皮合上的最长时间也不超过半炷香。
原本乐洋脱掉外衣,试图将外衣铺在地上,让花千宇坐在外衣上休息,可花千宇果断拒绝他的好意,坚持站着。
即便是七月,牢房清冷,又有雨来,只穿一件里衣过夜,怕是要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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