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洛青做了场没来由的梦。
玄石巨门上的化蛇睁开了一只眼睛,神情倨傲,目光幽深,盯得他无法动弹。
直到一声清脆的敲击声响起,将他从梦中惊醒。
洛青睁开眼,冷汗涔涔,心有余悸。
他知道自己只是在打坐入定,并没有睡着。
没有睡着,又哪里来的梦?
云鹤峰上,夜灯昏黄。
寒舟临窗而坐,青竹玉骨般的手指间夹着枚棋子,轻轻叩了一下棋盘。
……
天刚破晓,洛青就爬起来出了房门。
折柳竟然也已经不在殿中。
灯熄烛冷,床榻凌乱,那只饕餮幼兽屁股朝外的钻在被褥里,睡得正香。
洛青皱了皱眉,拎住小饕餮的脖颈。
小家伙被从酣梦中吵醒,蹬着蹄子死命挣扎,竟让洛青揪下了一撮毛来。
它扭头瞧了眼背上秃掉的一小块,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吭哧咬了洛青一口,跳下地一溜烟跑了。
洛青跟在后面追,在大殿门口碰上了牧泽。
牧泽本想过些时日再来苦雨峰的,但他神情恍惚的辗转了半宿,才惊觉忆起,自己将小饕餮忘在了那里。
“牧师兄早。”洛青不着痕迹的把手藏到身后,丢掉了指尖那撮毛。
听闻折柳不在,牧泽松了口气,又有些怅然。
“我来接小家伙,昨夜辛苦洛师弟照顾它了。”他将自己的心情藏下,没露出分毫。
洛青连忙拦住:“今日停云城有个珍宝拍卖会,牧师兄不如一同去看看,或许能拍到需要的炼材。”
牧泽想了想,也觉得是个好机会:“那小家伙……”
“就让它在苦雨峰散玩一日,回来时再接便可。”到时候就说那毛是它自己弄秃的。
二人收拾一番,一同下了山。
牧泽带上了自己多年来炼器攒下的积蓄,不算很丰厚,却已是他全部身家。
“反正平日里我也没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他笑道。
这一次的拍卖会上,有个说珍贵十分珍贵,对炼器师外的人却没什么用处的宝物。
琼华软金。
可将破损的法器修补的天衣无缝,却没有几人能够运用自如。
牧泽的目标就是它。
修补断剑的工序只差这最后一步,他势在必得。
原以为这种极难操纵的昂贵炼材没人会要,却没想到遇上了对手。
牧泽和洛青二人的全部积蓄加起来,也没能拍下。
拍卖会还在继续,两人却都无心再留,有些失望的走出大门,迎面遇上了盈草。
牧泽瞬间了悟:“是盈草师姐拍走了琼华软金?”
盈草微怔:“是的,牧师弟也想要这个?”
洛青抱拳道:“此物对我们十分重要,盈草师姐可否割爱?”
盈草蹙起眉头,脸上带着十分的歉疚和为难:“对不起……虽然我很想,但这是师尊特地命我前来拍下的,我不能做主……”
是了,琼华软金再难操控,又怎会难得住玄霞真人。
“师尊……不,玄霞前辈也要修补什么法器么?”
“说是要修补一柄断剑。”
“玄霞前辈也有需要修补的断剑?”
无怪牧泽惊讶,玄霞替人炼制了无数法器法宝,却从不为他人铸剑。
荒火峰大殿的蓝紫色穹顶下,无数宝剑悬挂漂浮,蕴着不同色泽的灵光,犹如星海闪烁。
却没有任何人能带走一把。
万剑孤独,亘古如新。
似是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盈草咬着唇不再开口。
牧泽也不好再追问,与洛青一同向她告辞。
正要离开时,却又被盈草叫住。
“我这里有一块月华软铁,虽不如琼华软金,却也能派上些用场。”
盈草递过去一个银白的铁块,指尖在上面轻轻划了一下。
此物也是十分珍贵的。
牧泽惊喜万分,双手接过,向盈草连连道谢,又执意给了许多灵石,然后同洛青一起兴高采烈的离开。
看着二人远去的挺拔背影,盈草眼中带上了一丝晦暗不明。
……
藏书塔中,折柳正同轮值的景珩师叔说话。
如今寒舟师兄不准她下山,她却也不是只知道悠闲度日的。
她将时间用到了翻找文献资料上,想要查出有哪些天材地宝有重塑灵根灵脉之效,以及它们所在的具体位置。
这样等到时候身体恢复,再出去寻找时不至于跟个没头苍蝇似的漫无目标。
“我翻遍了师尊留下的储物袋,他竟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灵丹妙药。”折柳扶额。
景珩抓了抓胡子:“他一个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剑修,谁能伤得了他,当然不会太在乎这些。”
“唉,若是凤凰果还在就好了。”
“那不是给你吃了嘛。”
折柳无语,这家伙怎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懒得再同景珩多说,一个人上了塔。
书山重峦,浩渺如海,她就不信找不出一个有用的讯息。
其实若只是重塑灵根灵脉,折柳还是找到了几样灵药的,但她并不满足于此。
牧泽虽有炼器的天赋,于修炼上却有些平庸。
水木火叁灵根,能修到金丹已是十分难得,但想要大乘飞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折柳想要牧泽同她一起驾鹤飞升。
世人曾说,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天地广阔,岁月漫长,若无人相伴,成仙又有何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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