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屿念翻开,全是星空图,有的寂寥黯淡,有的璀璨夺目,每一张照片的旁边都记录着拍摄的日期、时间和地点,最早的一张,甚至是在十多年的江滩边。
“我把从小到大每一次拍过的星空整理出来,做成相册送给你,”傅时琤说,“就像每一次你都在我身边,和我一起看。”
夏屿念一张一张翻过去,看得很仔细,摩挲着那些照片,心潮起伏,半晌才问:“这张,是你的secret头像吧?”
傅时琤看着他手指的照片,解释说:“其实是之前的微信头像,十年前第一次去国外看我妈妈,她去乌鲁鲁工作,带我一起去,随手拍下的。”
夏屿念点点头,继续往下翻:“这个呢?你还去过川西?”
“2016年7月26日,”他小声念了一遍后面记的那个时间,喃喃说,“我那会儿也在川西,学校组织的游学,我妈妈坚持要我参加,说去外头长长见识,我就去了。”
傅时琤:“我那时初三刚毕业,一个人去那边玩。”
“这样啊。”夏屿念觉得有点可惜,虽然川西很大,他们那时候就遇见的几率微乎其微,但也说不定,他们那时就已经在某个不经意间擦身而过了。
再接着往后翻,最后两张,是今年过年傅时琤在南半球拍下的,比之前他在微信里发给自己的那些更好看。
夏屿念轻出一口气,心里沉甸甸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仿佛就在这上百张的星空图里,窥见了傅时琤一路成长的岁月,傅时琤亲手把这个交到他手里,连同他的从今以后。
“后面还有。”傅时琤提醒他。
夏屿念又翻过一页,后面是一张张单独的恒星在高倍天文望远镜下的照片,还附有光谱图。
夏屿念一怔:“这是什么?”
傅时琤没解释,指了指前方的望远镜,起身走了过去。
夏屿念有些微的怔神,盯着傅时琤的方向,那个人在星空夜幕下,专注看另一片世界,比任何时候都更叫人移不开眼睛。抱着相册夏屿念也走上前去,问他:“你在看什么?”
傅时琤让开位置,让他自己看。
镜头里的繁星璀璨,比肉眼可见更清晰得多。
夏屿念看了一阵,问身边人:“这是仙后座?”
傅时琤:“嗯,我之前教过你的,怎么辨别仙后座,现在是夏季,可能肉眼不容易看出来,但在望远镜里看得会清楚些。”
夏屿念点头:“确实看得很清楚。”
傅时琤又调试了一下仪器,示意夏屿念继续仔细看:“α星和γ星中间偏下一些还有一颗比较亮的恒星,是仙后座η星,中文星官名王良三,是一颗黄色主序星,看得到吗?”
“看到了,”夏屿念说,“很亮、很漂亮。”
天文望远镜下的恒星分外明亮耀眼,近在眼前仿佛手可摘星辰。
“夏屿念。”傅时琤喊他的名字。
夏屿念转头:“嗯?”
傅时琤看着他,慢慢说:“这颗仙后座η星距离地球十九光年,你现在看到的星光,是你出生的那一年从这颗恒星上发出的。”
夏屿念微微睁大眼。
傅时琤继续解释:“相册后面那几颗星星,都是距离地球十九光年左右的恒星,附的恒星光谱图,全是我自己绘制的。”
为了绘制这些光谱图,他跑了几次市天文台,借更精密的观测仪器,耐心地等待和捕捉,几乎花费半年的时间,一直到今天下午,才在实验室里将最终的结果呈现出来。
他从前笑别人做这样的事情毫无意义、强赋浪漫,可等到他真正想去做时,才觉得哪怕只要那个人看到这些时笑一笑,他做的所有就都值得了。
夏屿念怔神之下更说不出话来,许久才找回声音:“你什么时候瞒着我做的啊?这得花不少工夫吧?你本来就够忙了,还做这些浪费时间……”
“不是浪费,”傅时琤说,“只要你喜欢,就不是浪费。”
夏屿念张了张嘴,一句话都再说不出。
傅时琤提醒他:“你再仔细看看。”
夏屿念低了头,就着手电筒的光亮,认真看了一遍后面的那几张照片,每一张旁边都写有这颗恒星的简介,有的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有一个简单的代号,可傅时琤在茫茫星河中把它们都寻了出来。
相册的最后一页,是傅时琤干净利落的钢笔字。
“To 夏屿念,
这些星球发出的光芒穿越广袤宇宙来到这里被我捕捉,如同你穿越茫茫人海来到我身边,都是亿万分之一的幸运。
我的星星月亮,十九岁生日快乐。
傅时琤.”
夜沉之时山上起了风,暑意尽消。
夏屿念的心里也像吹进了一阵风,温柔地抚平了他所有的躁动和不安。
安静片刻,夏屿念抱紧手中相册,笑着抬眼看向面前人:“学长,你肉麻起来,果然是要人命的。”
傅时琤:“那你喜欢吗?”
夏屿念:“喜欢啊。”
再不会有更喜欢的了。
零点过后星空更加瑰丽绚烂。
他们并肩躺在帐篷中,透过帐篷透明的顶边看这一片耀眼星河。
傅时琤一手枕在脑后,沉声喃喃:“我以前跟别人说,观星应该专注这件事情本身,而不是在意其他那些附加的意义,其实我没说真话,和不同的人看星星,感觉确实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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