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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服私访,不负圣恩
    顾晏小心地将熟睡的阮荞放在床上,视线描摹了几遍她秀致的眉眼,许是这两日太过紧张自己,一直没有休息好,刚才哭过之后情绪发泄了出来,靠着自己就睡着了。
    俯身轻啄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顾晏才走到屏风后,就着已经有些凉了的水草草擦洗了一遍,换上了干净衣物。
    推门出去,轻声吩咐了如音如琴几句,顾晏就带了候在院外的元祺去了外院。
    外院正厅,阮连城和白龙鱼服的皇帝赵宥正喝着茶,赵宥的秉笔太监吴全就进来通传可:“陛下,顾舍人来了。”
    赵宥放了杯子,“快宣!”
    顾晏跨进门,几步走到皇帝面前,一撩袍子正要跪下,就被赵宥亲自扶住:“爱卿不必多礼。”
    顾晏退后一步弯腰行了礼谢道,“谢陛下体谅,陛下万安。”
    赵宥让他坐了,屏退了下人,门窗大开,留了吴全守在屋外,这才问起了正事。
    顾晏和阮连城江南一行的最主要目的,是查账。从古至今,江南一带土地肥沃,平原万里,港口便利,十分富庶。江南人对行商一事看得平常,对商人的歧视并不严重,所以江南一带的商业十分发达。尤其是盐茶贸易和布制品丝织品,更有大商人联合几家之力开辟航路进行海上贸易的。从理想状态来说,江南应该是整个大周国库最重要的钱袋子,可是,江南的税赋就与表面上能看见的繁华不成正比,不仅不能丰裕国库,国库反而每年要拨军费养着水师,且就今上登基这几年,年年国库入不敷出,江南几个省年年哭穷,军费拨下去之后也不见多打几个胜仗,反而时有接到沿海地区被海寇滋扰的奏折。
    顾晏17岁少年中举,得了他爷爷顾老将军的准许后出门游历,从北向南一路看尽民生,认识了19岁的阮连城。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夏天的傍晚,黑云压城,风雨欲来,他在扬州城的辛夷港询问有没有船愿意载他出海看一看的时候,没有一家答应,台风季渔船都休息,要等半个多月才行。
    那时的他不知大海的恐怖,只想看看更远的地方,看到更多不一样的东西,他一家家地去问,一次次被拒绝,最后无功而返地坐在港口的码头上看着平静的海面出神。阮连城就是这个时候站到他的身后的。
    “这个季节你为什么想出海?”19岁的男子身材修长坚韧,像一张饱满的弓,一张脸俊逸非凡,语气十分认真地问他。
    “不知道,只是觉得该去看一看。”顾晏说。
    后来阮连城用家里的海船带他在一个大风天出海了。那天是台风来临之前的第叁天,阮连城说,要是再多一天都行。“那真的是要命的,在自然的巨力之下,你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可是他还是带他去了,那天的风浪很大,亏得阮家的船又大又坚固,船员和舵手又手艺老道,顾晏才能在那么恶劣的天气里毫发无损地见识了一次大海的力量。
    深远而磅礴。
    “天地浩然如斯,吾将上下而求索。”顾晏站在回程的甲板上,情不自禁道。
    “任重而道远哪。”阮连城接了一句,然后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畅快大笑。
    “连城,你去过的最远的地方是哪里?”
    “是这片海的另一边,有一片狭长的岛屿,需要航行一个月才能到,那里的水果很美味,宝石也很漂亮,岛上的人没有世俗的观念,也很热情。”阮连城目视着远方的海平面,深邃的眸子带着怀念和怅惘,自言自语一般低低地呢喃,“我真想带囡囡也去看看。”
    却被耳力过人的顾晏捕捉到了,顾晏顺口就戏问一句:“囡囡是谁?你的心上人吗?”
    阮连城转过头来,看着顾晏,认真地说:“她是我的宝贝。”
    那年夏天,顾晏和阮连城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后来,他们成为了一辈子的挚友。
    顾晏第二年的时候回京考试,被当今圣上点了探花,同年,阮连城被今上封了御赐皇商,阮家也举家迁到京里来。
    也是在那一年,阮连城铺陈到了商地和南疆的人手才探查到阮荞的下落。他从未放弃过寻找她。那时顾晏才明白初见时连城的那一句“她是我的宝贝”,是多么的诚挚。
    连城于经商一道的天赋惊人,在顾晏将他引荐给今上赵宥之后,连城俨然成为赵宥的财政专用大臣,国库的状况在赵宥亲手培植的势力的牵引下渐渐好转,登基7年,龙椅做得稳了,钱袋子宽裕了,赵宥才腾的出手来收拾那些早就该铲除的毒瘤了。
    江南的账目,问题在于贸易金额和税金的差额太大,那差额去了哪儿?自然进了某些人的腰包,连城查到的私账里,几百个人名,各级的官员都有,赵宥第一次看到这个账本时就气得摔了杯子。
    更有甚者,顾晏在断后的期间还查到江南这趟浑水的背后有赵宥一个去了偏远封地的皇叔北魏王的影子,另外就是南疆的夏家了。
    而前者,无疑是赵宥的一块心病。分封出去的王爷将手伸到江南,想要打皇帝钱袋子的主意,简直等同于谋逆!
    “臣此次在沧州遭到的最激烈的一场截杀,连城的人认出有北地燕家堡的手笔。”
    赵宥和顾晏、阮连城密谈了两个时辰后,在亲卫的保护悄悄地回宫了。
    “叁郎,虽有燕家堡的痕迹,但也并不能证明就是北魏王干的,你是否太过冒进了?”连城重新倒了两杯热茶,一杯递给顾晏,自己饮了一口,说道。
    “我考虑过,陛下现只有安南亲王和北魏王两个皇叔,安南王的势力已被世子接受,翻不起什么浪来,北魏王盘踞北方拥兵自重,总有一天是皇上的心腹大患,与其千日防贼,不如早作打算。”顾晏坦白说道,“待得这天下安宁海晏河清,我们才好去到更远的地方看看。”
    沉吟了片刻,又道:“连城,我把你的宝贝气哭了呢,你说得对,我不该瞒着她,看着她为了我伤心,这滋味真的很难受哪。”
    阮连城闻言,眼神里闪过一抹心疼,借着饮茶的动作掩饰了,才说:“囡囡还小,是该你多疼着她点儿,再说了,她是最最聪敏体贴不过,总不会咱们拖后腿的。”
    顾晏看了他好半晌,眼中掠过复杂的情绪,了然、歉疚、庆幸,不一而足,“除了我,又谁才能让你安心把她交付呢。”从来深藏心底的一句话脱口而出,顾晏说完就有些怔忡。
    阮连城抬眼,直直地对上挚友的目光,“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如此,我才不会后悔,将我的宝贝拱手让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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