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僮呼吸一窒,仿佛一团火在胸腔燃烧,抢夺着他呼吸到的空气。
“到最后他也没有写上这么一个可以完全托付性命,遇到伤病是可以依赖的人,所以我自作主张写上了天后。”乐游山神忽然笑了一声,那声音里藏着悲哀,“赫榛这孩子学得很快,又拼命,在那一次闭关结束的前一天,他练得入神,一下没有掌控好灵力受了伤。别人要是这样,早痛得胡乱叫唤,但这孩子愣是一声都没吭,被扶回床上给医官检查的时候也只是缩成一团忍着痛。我看着可怜,就想反正闭关也要结束了,没问过他同意,直接叫来了天后。”
“那晚天后是带着北斗仙君过来的,赫榛好不容易睡着,她没忍心把人叫起来,就到外殿询问医官赫榛的伤势情况,留下北斗仙君先看着他。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赫榛的屋里突然传来打斗的声音,我们急急忙忙跑过去的时候,发现北斗仙君躺在地上,周身都是桌椅的碎屑,墙上要有个人型的印记,估计是被人直接甩到墙上摔下来砸碎了桌椅的。”
“北斗仙君估计也是懵了,躺在地上一副怀疑人生的模样,我看着好笑,正想调侃两句,顺便夸夸赫榛的警惕性。”他说着停顿了片刻,“但是赫榛的反应反倒把我们吓了一跳。”
“他怎么了?”祁僮皱着眉追问道。
“他哭了。”
祁僮一怔。
“你也很惊讶对吧?被千机绳的力量反噬的时候都没有掉一滴眼泪,这会儿却突然哭了。”乐游山神拂了拂袖,转过身示意祁僮跟着他走,“他一直在道歉,解释说他不是故意要伤人的。他好像很害怕,但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怕什么。”
“嗯。”祁僮跟在山神身后闷闷地应了一声。
别人不知道,但他知道赫榛在怕什么,这傻瓜怕他们误会是他故意害人,因为他是凌江王的儿子,哪怕当时在场的只有天后知道他的身世,他还是忍不住害怕,怕没有人信他,没有人听他解释,怕自己只是犯了哪怕一点点的错误,所有人都会认为他继承了亲生父亲的恶,认为他最终会变成第二个凌江王。
他们绕过了几处屋舍楼阁,乐游山神指着前边不远处的阁楼对祁僮说:“赫榛就在二楼,你上去找他吧。如果他在睡觉的话,建议你别吵醒他,当初北斗仙君就是把睡觉的赫榛吓了一跳,才会被千机绳甩到墙上的。”
祁僮摸了摸鼻子,干巴巴问道:“真这么可怕?”
乐游山神示意他看对面那座山的山顶,祁僮放眼望去,满山青翠,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只听山神又开口说:“那座山的林子里,有五十处隐蔽的屋子,三十多处诡异山洞,还有二十多条密道,里面一共设了六百多处我用灵力布下的陷阱和机关。但是你看,现在那些东西都没了,山上的树林看起来却没有半点异样,甚至掉的树干都不到十根。”
“赫榛做的?”
“嗯。”乐游山神恐吓似的挑了挑眉,“现在知道多可怕了吗?”
哪知祁僮根本不在状态,抱着那个保温桶笑得比柴犬还甜,“我媳妇儿最厉害。”
山神一愣,随即又大笑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倒是有意思,不像我们,也只敢心里悄悄喜欢,而你们却会在我的大殿外当着几百个人的面当众亲吻。”
“咳……”祁僮尴尬地眼神都开始飘忽,“那什么……我们也是第一次分开那么长时间,平时我们都很含蓄的。”
“嗯。”乐游山神点了点头,“含蓄到无视乐游山的规矩,半夜偷偷打电话?”
“!”祁僮震惊地看向他,“您都知道?”
乐游山神满脸的“你说呢?”
祁僮连忙立正站直,认真承认错误,“是我要找他的,我不该因为自己的私欲破坏规矩。”
“行啦行啦。”山神摆了摆手,“看在你们新婚的份上我就不罚了,去找人吧。”
祁僮松了一口气,道过谢后拔腿就要跑,山神突然又喊住了他,他站定回过头,发现山神脸上神色有些犹豫,好半晌,他才听到对方问了一句:“昭成王还好吗?”
“您认识我叔?”祁僮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好奇地又往回走了过去。
“相识,但不熟。”对方说得平静,却垂下了眸,“下次见了他,能麻烦你帮我带声问候吗?”
“当然。”祁僮认真道:“我叔挺好的,如果您相见他的话……”
“不用。”山神打断道,拂袖转身飘飘然过了对面的山,空气中飘来极轻的声音,直接落到了祁僮耳边,“不用为我的事去打扰他。”
昭成王从没说过他还有这么一位朋友,眼下这位山神似乎也因为某些原因不愿跟他细说,祁僮摇了摇头脑袋,深知长辈的事情轮不到他来操心,自己身边那个都操心不完。
阁楼里寂静一片,脚踩在木质楼梯上的声音都显得格外扰人。祁僮放轻了手脚来到赫榛的房门前,伸手推了推门,纹丝不动。这楼的陈设和装饰都不是现代的风格,门的年代应该也很久远了,他既不想敲门吵醒赫榛,也不想傻站在外头。这会儿做鬼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他思考了不到两秒,果断昂首挺胸穿墙闯进了屋里。
屋内点着熏香,闻着感觉整个人都安逸了不少,估计是用来安神的。祁僮小心地迈着步子,打量了一会儿四周,陈设极其简单和普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了哪家民宿,他扫了一眼便没了兴趣,直直往床上那人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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