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两人对峙多久,相重镜才嗤笑一声,懒洋洋道:“那好吧。”
药师悄无声息松了一口气,相重镜端起碗,正要喝下去时,突然抬起眸朝着对他毫无防备的药师看去,眸瞳中花簇绽放。
是摄魂。
药师浑身一僵,脸上神色顿时变
得僵硬,木然看着相重镜。
相重镜细长的手指轻轻瞧着碗壁,将碗中的药敲得激起一道道涟漪,他淡淡道:“这药里是什么。”
药师道:“温养灵脉,恢复灵力的药。”
相重镜有些诧异,没想到药师竟然没说谎。
他想了想,又问:“是溯一想让我恢复灵力吗?”
“不。”药师却道,“宗门长老想让您恢复灵力,主持大局。”
相重镜拧眉:“主持大局?地脉又出了何事?”
“三毒火似乎又要卷土重来。”
相重镜霍然起身,桌子上的药顿时被他带着倾倒掉落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瓷碗破碎的声音。
三毒火卷土重来。
那时的相重镜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恢复灵力便能再次将三毒火熄灭,但可笑的是,当他服用了那恢复灵力的药后,得到的却是无数族人将他推入地脉中,强行让他以身殉道。
相重镜茫然站在地脉旁,呆怔看着面前黑压压的族人,耳畔的声音像是一根根针往他耳里钻。
“你双亲以身殉道,熄灭三毒火,你也合该葬身地脉三毒火中。”
“这是命数啊重镜。”
“若是三毒火再次焚烧地脉,九州所有人都将化为恶兽,重镜……”
“你该一生守护秘境,以身殉道。”
“为地脉而死,是我们一族最终的归宿。”
“请宗主下决断。”
茫茫人群仿佛无数狰狞恶兽,推着相重镜跃入火中。
相重镜心想:“我合该如此。”
他双亲为地脉奉献所有,他既然继承了这宗主之位,也该如此。
没什么自由不自由的,这一切皆是命数。
相重镜轻轻闭眸,再次睁开时,眸中已经下了决断。
只是……
相重镜抬起头,在人群中寻了许久,终于和人群外面无表情的溯一遥遥对视。
溯一逆着光,看不到他的神情是什么模样。
相重镜没说话,只是冲他一笑。
一片漆黑阴影中,溯一死死捏着手中佛珠,一向悲悯的眸中全是掩饰不住的恨意。
他一一扫视那些逼迫相重镜的族人,眸瞳中一点点闪现诡异的黑雾,逐渐占据他的瞳孔。
下一瞬,刀光剑影,血肉残躯。
相重镜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只
觉得耳畔一片惨叫哀嚎,有人拽着他顺着漫长的地脉妄图逃离那人间炼狱。
相重镜的灵力堪堪恢复一成,又因那虎狼之药身体孱弱,他踉跄跑了几步双腿发软,喃喃道:“等、等一等……”
他用尽全力往后看了一眼,呼吸一顿。
在一片烈火茫茫中,溯一一身是血,背后黑雾化为的利爪张牙舞爪地漂浮在空中,将一个又一个的族人撕碎,而后看也不看地扔到地脉中。
三毒火还未泛上来,便被无数血肉熄灭,剩余的丝丝黑雾钻入溯一的身体中。
相重镜根本不知道自己当时做了什么,只觉得喉中呛出一口血,随后便昏昏沉沉陷入昏睡。
直到一股血腥味将他唤醒。
相重镜缓慢张开双眼,突然呆住了。
为他送药的药师正死死将他抱着,无数漆黑的利爪穿透他的身体,却没能将他立即杀死,反而细细密密地钻入他的经脉中,将他逼得生不如死。
无数三毒进入他的经脉中,药师奄奄一息,却还是将相重镜护在角落中,誓死也不让开。
“宗主……”药师喃喃开口,他张开眼睛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声音因剧烈的痛苦而发着抖,“三毒火……地脉……您快逃。”
黑雾骤然一动,药师呼吸一停,紧紧盯着相重镜的双眸缓缓溢出两道鲜血,顺着他的脸落下。
相重镜抖着手想要去抱他,手才刚动,面前的医师还睁着的眼睛便转瞬失去所有神采。
相重镜呆在原地。
穿透医师的黑雾动了动,直接拖着医师的尸身一甩,将其扔进地脉中化为熄灭三毒火的血肉。
相重镜坐在角落中,缓缓抬头看去。
溯一逆着光看着他,黑雾顺着他的身体一点点蔓延而上,几乎将他的纯白僧袍变成墨色。
他笑着朝相重镜伸出手,柔声道:“阿镜别怕,我已将他们全杀了,不会再有人逼你殉道。”
相重镜猛地喘出一口气,惊愕地看着溯一。
见相重镜不动,溯一也不生气,他矮下身,衣袖垂在地上,被地面上无数黑雾缠着似乎想要往地下拖。
“你看,我们的族人多么虚伪,他们所有人的血加在一起也能熄灭三毒火,却要逼着你殉道。
”
溯一还在笑:“他们死了,你便能如愿获得真正的自由。”
“阿镜,你喜欢吗?”
“你开心吗?”
相重镜耳畔一阵擂鼓震天的声响,将他震得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他猛地睁开眼睛,彻底从幻境中惊醒。
相重镜急促喘息着,心口一阵剧烈地痛苦,好像当年的情感再次泛了上来,将他逼得喉咙中全是血腥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