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又从身上那一堆小棺材里扒拉半天才找出来一口金丝楠小棺材,放在掌心给宿蚕声看。
“这可是相重镜当年亲自来送葬阁定的。”
宿蚕声一愣,盯着那棺材,怔然道:“他为何……要去送葬阁?”
宋有秋的送葬阁遍布九州,特意为那些无牵无挂的散修处理后事,省得无法入土为安变成孤魂野鬼。
散修入送葬阁,提供心头血做本命灯,再缴足灵石,便万事无忧。
等到人死后,送葬阁本命灯灭,便会有人踏遍九州寻回尸首,为其送葬。
宋有秋此人虽然看着疯疯癫癫不太正常,但最令人信服之处便是守信用,无论散修死在九州何处,他都会遵守承诺找出尸体下葬。
因为这个,这些年送葬阁生意接连不断,开遍九州。
但相重镜是去意宗的弟子,就算身死也自然有去意宗下葬,为何相重镜会去送葬阁,还用心头血做本命灯?
宋有秋哼着丧歌:“自然是去意宗没有给他做本命灯啊。说来也怪,堂堂九州剑尊竟然连本命灯都没有。”
宿蚕声听到这句话,心尖一颤,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一时间让他五味杂陈。
宋有秋说着,随手将相重镜定好的棺材丢在地上,巴掌大的棺材瞬间恢复成正常大小,砰的一声沉闷的声响将宿蚕声震回了神。
宋有秋围着那棺材转了好几圈:“这金丝楠棺材可贵了,相重镜竟然也真舍得。算了,看在他那么照顾我生意,送他个牌位好了。”
宿蚕声终于听不下去了,起身冷厉道:“他还未死,用不到棺材。”
宋有秋诧异回头:“当年你没杀他?”
宿蚕声冷冷瞪他:“并未。”
宋有秋:“晋楚龄也没有?”
宿蚕声还未说话,宋有秋突然拊掌笑起来,他欢快道:“既然相重镜不是你们两个杀的,那就是喜丧啊!天大的好事啊!”
他一边说一边在棺材上一拍,棺材上瞬间出现一个大红的“喜”字,就连纹路都变得喜气洋洋,活像是要结冥婚。
宿蚕声:“……”
宿蚕声猛地一抬眼,冰霜似的眸瞳漠然看向宋有秋,灵力如潮水般朝着那棺材席卷而去。
宋有秋还在开开心心地刻牌位,正写着“相大美人长眠于此”,一旁的棺材就转瞬炸成木屑,簌簌落到地上,被风一吹,没了。
宋有秋:“……”
宋有秋心疼得都要泛泪花了:“你疯了?!你知道这棺材值多少灵石吗?相重镜为买这口棺材差点都要卖身了……”
“我自会赔给你。”宿蚕声面无表情,最后一次重复,“相重镜还未死,雪狼追到了他的神魂,他还在定魂棺。”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灵树天梯入口突然传来一声狼嚎。
宿蚕声霍然起身。
很快,一只雪狼从天而降,四爪刚刚落地,背上的白玉石棺材直直从它腰腹处滑了下来,轰然一声重重落在地上。
里面的相重镜被摔得头晕眼花,躺在棺材底奄奄一息,气若游丝道:“迟早有一日我要宰了那狼。”
定魂棺中同外界相隔,除非是雪狼那卯足了劲的嚎叫外,很难听到外面的声响,偌大个棺材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和幽火烈烈燃烧声,只能隐约瞥见外面一团光。
那光芒仿佛是一团火,是相重镜这六十年前从未见到过的耀眼。
相重镜看了好一会,才怔然伸出手轻轻隔着白玉石的棺壁去触摸那团光。
“是日出吗?”
说完后,相重镜才如梦初醒。
三更天刚过,哪来的日出?
不是日出,那能穿过白玉石透进来的,应该只有照出世间所有妖魔鬼怪的犀照幽火。
偌大九州,能有这么大一团犀照幽火的地方……
相重镜:“……”
那可恶的狼崽子竟然真的把他带到了宿蚕声身边!
正想到这里,棺材又是一阵震动,像是有人想要硬生生破开棺门似的。
相重镜面无表情地躺着,一动不动,心想:“砸吧,我砸了六十年都没能将这破棺材砸开,我倒要看看这些年你宿蚕声长了多大能耐。”
除非下封印的人亲至前来解开法阵,否则这棺门根本破不开。
这么多年过去,相重镜都不记得是谁下的封印了。
定魂棺外,宋有秋忍痛又拿了一口金丝楠棺材放下,他坐在棺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宿蚕声用尽一切法子想要将棺门打开。
但那连恶龙都无法动上分毫的定魂棺哪里是能随随便便打开的。
宿蚕声体内灵力消耗大半,白玉石棺依然如新,连丝划痕都没有。
雪狼化为半人高的狼,委委屈屈地蹲在一旁,拿爪子扒拉棺盖的缝隙,似乎想要将自己塞进去。
“算了吧宿首尊。”宋有秋撑着下颌,懒洋洋地笑道,“既然当年是您亲手将他困在秘境里的,事到如今又何必惺惺作态?”
宿蚕声眼神阴鸷,并不接他的话,只管用无数灵力法器试图将棺材砸开。
宋有秋脸上依然挂着八面玲珑的笑容,眼底却毫无笑意:“你们折磨了他六十年还不够,现在是打算再补上一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吗?”
此言一出,宿蚕声的呼吸陡然急促,眸色阴鸷地看着宋有秋:“胡言乱语!我怎会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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