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重镜以一脸之力,吓晕了一堆少年人。
为首的少年不愧是师兄,没有丢脸地晕过去,吓得眼睛发直了半天,陡然以头抢地,哐的一声,震得相重镜手里瓜子掉了一地。
少年哆嗦着道:“小辈有、有有有眼无珠!相相相剑尊……饶命!”
相重镜并未觉得被冒犯:“没没没没事。”
少年:“……”
少年抖得更厉害了。
相重镜摸了摸脸,怀疑自己是不是长残了长歪了,要不然为何一露面就把人吓成这副德行。
双肩上两簇幽火已有了神智,此时正在他头顶上打架,噼里啪啦火光四溅。
相重镜见怪不怪,撑着下颌,眼尾轻轻一挑:“原来你方才说的艳鬼就是我?善哉善哉,在下不巧还是个勉强能喘气的活物。”
少年脸色惨白,听到这话却呆了呆。
相重镜当年重伤成那样,竟然还能在这四处险境的秘境里活这么久?
他哆哆嗦嗦壮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在犀照幽火的照耀下,相重镜依然是有影子,只是那影子太小,才巴掌大,看着分外古怪。
那红蓝幽火似乎不满少年盯着相重镜的影子看,骤然化为巨大而狰狞的凶兽面孔,獠牙大张,朝着少年咆哮地“嗷”了一声。
少年:“……”
少年差点晕过去,再次战战兢兢地伏地:“剑尊饶命!”
相重镜无奈地伸手一拍,那狰狞的凶兽重新化为两簇幽火,在相重镜脸颊上轻蹭。
相重镜扫见灵风已经刮过去,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我不伤你,只要你回答我几个问题便好。”
少年吓得不轻,哽咽道:“剑尊请问,晚辈必定知无不言。”
“此次秘境,哪些门派来了?”
少年忙像是倒豆子似的哒哒哒将来的数十个大大小小的门派全都背了一遍。
相重镜绞尽脑汁想了想,发现好像一个都不认得。
“你方才说的宿……”
宿什么来着?
少年忙接口:“宿首尊。”
“对。”相重镜道,“他是谁?”
“宿首尊名唤宿蚕声,是三界首尊。”
相重镜轻轻呢喃着这个名字:“宿蚕声……”
这个名字激起了他深埋在脑海深处的一丁点记忆。
宿蚕声,正是当年将相重镜囚禁在秘境的仇敌之一。
左手再也无法握剑的痛苦,和被囚禁在秘境中六十年的屈辱,全都是这人给的。
相重镜眸子幽深:“他来秘境了吗?”
少年犹豫一瞬,小心翼翼:“宿蚕声为三界首尊,本该在无尽道筹办七日后的御兽大典,但前几日却不知为何突然冲进了秘境,还……”
相重镜蹙眉:“还什么?”
少年怯怯看他一眼,讷讷道:“还悬赏天价灵石矿,找寻……相剑尊,不、不论生死。”
相重镜:“……”
相重镜默默倒吸一口凉气。
宿蚕声还真是心狠手辣,当年将他生路斩断,囚禁在秘境六十年不算,竟然还要赶尽杀绝把他找出来。
怎?是怕他死的不够彻底?
天价灵石矿?
他到底为何要做到这一步?
不成,自己得赶紧跑,不能被抓到。
相重镜拂开他面前的火焰,朝着少年伸出手:“你的犀……”
犀……
少年:“……”
这相剑尊的记性……好像不怎么好。
少年唯恐被杀,没等相重镜想起来,赶忙将身上的琉璃瓶递给他,怯怯道:“剑尊,这是犀照幽火,能在这秘境中寻到灵树天梯的去路。”
相重镜“唔”了一声,捏着琉璃瓶晃了晃,发现里面豆粒大的火焰是用一角碎石似的东西点燃的,应当是犀角。
少年用几乎哭出来的神情看着相重镜。
这秘境极其特殊,常年如墨似的黑暗,由灵树天梯进入秘境之人必须随身携带犀照幽火,否则火一旦丢失,哪怕同伴在侧,也无法到达灵树天梯,离开秘境。
少年知道相重镜在六十年前就被斩碎了犀照幽火,此番必定是要夺他的幽火出秘境的——毕竟任谁在这漆黑的地方待了六十年,都会不择手段地想要逃出去。
但若是丢了幽火,少年十成十会死在秘境无人相救。
他小声哽咽着,又唯恐被相重镜发现自己的不情愿,将绝望的哭声压抑在喉间。
少年险些崩溃,哆哆嗦嗦地已经开始想到遗书该写几张纸带给他师尊时,相重镜突然随手将手中的琉璃瓶丢还给他。
“嗯,我知晓了。”相重镜心不在焉地点头,“多谢。”
少年呆怔地拿着犀照幽火,傻傻看着面前衣着狼狈却难掩风华的男人,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他……他不想夺走这幽火逃出秘境吗?
但凡换一个人遭遇相重镜的事,被生生关了六十年不疯也该半傻了,哪怕神智清醒着也应该会变成不择手段的阴鸷恶人,而相重镜竟然要将到手的脱离苦海的通行令还回来?
少年大喜大悲,呆怔半天,恍惚间意识到那传说中和恶龙同流合污的相剑尊,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憎可怕。
相重镜看了看头顶的天幕,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现在……”少年被惊醒回神,忙拿出怀里巴掌大的灵器灯漏,“马上三更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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