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很难解释。毕竟荆雪尘自己,也不知道小纸人来自何处。
“不清楚。”他抿唇道,“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它一直载着我,所以才没掉下去。”
管事长老仍不相信,他还欲再问,却听少年小小惊叫一声,然后“啪叽”一下摔在了地上。
他身|下的异兽忽然消失了。
小纸人蹬蹬蹬跑出来,顺着商梦阮的衣袍爬到他膝盖上,叉着腿坐好。
不知何时,它额头上的眼睛已经重新变成了褐红色。
“这是本君留给雪尘护身的法器。”商梦阮冷淡地瞥一眼管事长老,“可有触犯门规?”
荆雪尘:“……”
小纸人原来是师父的法器,怪不得啊——
不,等等!他刚才和小纸人说了什么?
‘能不能和铸造你的炼器师打个招呼,以后就一直跟着我?’
天哪!他居然妄图撬商梦阮的墙角!
再往前,他还说了什么?
‘商梦阮是一个坏蛋,发霉的臭鸡蛋。你千万不要学他。’
他居然当着法器的面骂主人是臭鸡蛋……
荆雪尘魂飞天外,摇摇欲坠,吓得血都凉了,只怕自己随时会变成只死豹子。
小纸人可千万不要把那些坏话告诉商梦阮!
少年挤眉弄眼地给坐在仙君膝头的小纸人使眼色,没能得到它的回应,却引来了商梦阮本人的视线。
仙君淡漠的目光停驻在他身上,眼中未兴波澜。
与雪豹对视意味着侵略和挑衅,但商梦阮这么直白地注视着荆雪尘时,少年却不觉得那是挑衅。
师父似乎只是简单地看着他。
看看他胖了还是瘦了,有没有受伤,精神可还好。
少年忍不住为自己的猜测抖了一下,又迅速撇开目光。
狰在地底留下的挣扎痕迹大抵与商梦阮脱不开关系。他可还在生臭冰块的气呢。
一想到这个,他就气得鼓起了腮帮子,磨了磨牙。
管事长老没注意到这师徒二人之间的“眉来眼去”,他听了章莪君一番证词,逐渐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正当他游移不定时,宗主左莆姗姗而来。
“宗主。”老者恭敬作揖,他不敢当着商梦阮面前直说,便斟酌道:“按照您的吩咐,我们‘大概’找到了一名‘可能或许’有‘些微’嫌疑的弟子。”
能在无量宗做管事长老这么多年,他向来言行谨慎,……求生欲也很强。
“哦?”左莆挥挥袖袍,笑道:“如果你指的是雪尘,那么很遗憾,还得麻烦长老继续找下去了。”
“您的意思是,雪尘没问题?”
“当然。”左莆抚摸胡须,“长老不信本座,还不信章莪君的判断么?”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管事长老没有因为丢脸而难堪,反倒像是松了口气。他挥退守阁弟子,转头对坐在地上的荆雪尘欠身,伸手:“是老夫误会了。吓到你了吧。”
荆雪尘打量着他的神情,眼中戒备逐渐褪去。他拉住管事长老的手站了起来,露齿一笑:“我胆子大,不碍事。”
少年将近十个时辰都处于紧张之中,因为疲惫脸色有些苍白,看在管事长老眼里,却是惊吓过度。
……这孩子身体柔弱,刚入门没几天,就经受了那么多劫难。在阁楼里意外被关了整天,好不容易出来了,又被自己指着喊打喊杀。
末了还装作很勇敢的样子,以减轻他的负罪心……
管事长老脑补完整个莫须有的过程,不由追悔莫及,更心疼荆雪尘了:“以后有什么要求尽管向老夫提,就当是为老夫的无心之过赔罪。”
管事长老管理整个宗门弟子除了修仙以外的重重杂事,乍一听没有七位峰主位高权重,但实际上手握实权,宗门采买、分配任务、灵石资源以及外事交流,都由他亲手负责。
无量宗没人敢得罪管事长老,毕竟没人和灵石资源过不去。
得到他一句承诺,是多少弟子梦寐以求的事。
荆雪尘却没想这么多。他只是想:他这是又多了一个长期饭票?
“好呀。”他也不懂得推让,只是兴奋地红着脸,直率地表达自己的喜悦。
长老爷爷人还不错,他肯定会悠着点吃的!
管事长老被他的笑容感染,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些,拍了拍他的肩头。
他本来是想拍脑袋来着,但手还未落下,便从章莪君那里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威压,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拍了下肩头。
荆雪尘念及自己被误会的事,问:“宗门里有狐妖吗?”
是渚风雨派来找他的?还是说,入门考核上那个知晓他妖族身份的坏蛋,竟是只狐妖?
“有,不过这是长辈该操心的事。”左莆和蔼地对两个少年道,“你们也累坏了,早些回去休息罢。”
————
那晚荆雪尘没有去商梦阮的石洞里修炼,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商梦阮和宗主还在议事,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荆雪尘就让奶猪变回原形,抱着毛茸茸的肉球在窝里滚来滚去。
随着他的滚动,草窝里没来得及压实的雪豹毛四处飘飞,就像下了场灰色的鹅毛雪。
每晚和师父一起修炼时,他坚持到最后都会现出原形,疲倦地呼呼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