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留之际,宴语凉听得男人在耳边吼他、厉声威胁他,声音扭曲。
带着涩哑一遍一遍,魔咒一样,“阿昭,阿昭……”
……
沉沉的昏迷中,宴语凉做了个梦。
梦回了些陈年旧事。
那是多年以前。他还不是皇帝,还只是个闲人二皇子,开朗不羁又顽劣爱闹,常会偷偷溜去京城东市买民间的艳情小话本。
在各种各样离奇的艳俗话本故事中,曾有一本令宴语凉印象尤为深刻——
故事是这样的。
话说某朝某代有个没用的狗皇帝收了个美貌男宠,却因太过迷恋男宠对其千依百顺纵得男宠狼子野心壮大势力,最后大权独揽只差改朝换代。
然而,男宠并没兴趣换朝代。
所以名义上狗皇帝还是狗皇帝,实则却早已沦为摄政权臣的提线傀儡与笼中雀,每日在龙床上被权臣男宠翻来覆去酱酱酿酿,酿完还啥都得听权臣的。
堂堂一国之君以色侍人。
猛虎落泪心有不甘,却又敢怒不敢言。
偏生脑子还不太够用,每次稍有点私底下的小动作都会被权臣男宠一眼看穿,结局就只能换来更多次花样别出的酱酱酿酿的“惩罚”和索求无度,最后下不来床。
故事的结局,自然是皇帝在男宠的淫威下平安性|福地生活了一辈子。
搭配各种一言难尽的龙床春闺图,小话本完结。
“……”
宴语凉虽知这话本不过民间三流读书人的胡乱编纂,依然仍犹记当年自己合上话本时,心中对那狗皇帝充满了无限同情。
惨啊,是真的惨。
这话本里的傀儡狗皇帝,怎一个惨字了得。
可那时他怎能想到,后来成了天子的自己人生中竟也会出现小话本中似曾相识的场景。
一个没用的失忆狗皇帝,一位乖戾的大美人权臣。
前车之鉴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何其忧伤!
……
宴语凉悠悠转醒。
眼皮千斤重睁不开,但已听得清周遭声音。
岚王身上冰凉的幽兰熏香,浮荡在身边沁人心脾。
另一侧则是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与一阵草药香,老太医颤巍巍、絮絮叨的声音传过来:“陛下身体虚弱,还需静养,至少半月不可下床、不可动怒、不可动欲……”
说完这些,老太医又嘱咐了好多药材使用和静养一类的事宜。
左手手腕微微一疼。
他被老太医拿银针扎了。
扎就扎吧,哪怕是真龙天子,有病有灾时被扎个针也是家常便饭。
可是这边手腕针针刺刺的也就罢了,另一边手腕却也没落着闲。
有什么凉丝丝的温存的触感,一啄一啄的。一阵酥酥麻麻。
竟是那岚王正握着他的右手,在细细亲吻、咬噬他的指尖。
宴语凉:“………………”
惨啊。
老太医是真的惨。
一个老人家垂垂老矣还要颤巍巍入宫诊脉本已是十分不易,却还要一边施针一边眼睁睁看摄政王旁若无人亵渎君上。这实在是,唉。
片刻,又有脚步从外而至。
似乎是那红衣太监,声音沉沉的悦耳:“主子,陛下昏睡已整整三日,您每日白天里忙着西南水患之事,晚上又通宵守着陛下,总是不吃不睡如此身子要吃不消的!”
岚王置若罔闻。
冰凉的长发和唇继续蹭着宴语凉的指尖。
太监叹气,又道:“主子,您瞧您这,笔都握不稳了,太医的嘱咐拂陵来替您记吧!主子放心,拂陵保证一字一句仔细记好、绝不遗漏。”
岚王:“不必。”
太监无法,也有些急:“主子您又何必偏要如此自责?”
“太医都说了,陛下此次吐血晕厥绝非是因为主子一时气急失了分寸的缘故,而分明是、是因陛下昏睡两月有余进食进水少,陛下他只是——只是饿晕的!”
宴语凉:“???”
宴语凉:“………………”
行吧,不愧是朕。
“吐出的血亦全是废血,能吐出来反倒是好事。主子,您就信一回太医说的吧,陛下已经没事,很快便会身体大好,反倒是您这几月一直病着,须多为自己的身子着想才是!”
岚王:“吵。”
“拂陵,你若闲着无事,去尚书阁把那些未批的折子给本王拿来。”
拂陵:“主子您还要批折子?!您都几天未睡了?”
岚王:“洛水水患百姓受灾,一切事宜急不容缓,快去拿吧。”
红衣太监不情不愿,却拗不过他,长叹一声退下了。
殿内便安静下来,只剩烛火噼啪轻响。
不一会儿,那红衣拂陵回来了,他既劝不动岚王,也就只得在取折子时又差人做了夜宵来。
滚烫的桂花汤圆,甜丝丝的香勾得躺着的宴语凉馋馋的。
可听声音,岚王却一口未动。
寝宫安静,只有岚王烛火下批阅奏折时蘸墨的声音。
洛水水患……
宴语凉躺在床上,闭目寻思着。
这西南洛水冬汛确实麻烦。在他们大夏,随着总是年景几年就有一次。
上一次大灾是三年前,再上一次是七年前。类似的汛情总是每三四年就来一次,上游深秋雨水一直下个不停,然后下游就遭灾遭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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