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可本王已然说了要杀它。”
十指蜷握,发抖,无念喑哑道:“父王若能不杀它……无念于此立誓……从此以后对父王之言无不听从,此生再不违逆父王一言、一字。”
妖武殿内一片死寂。
妖王暗蓟垂目看着他伸出挡在那鱼前方的梨木枝——在微微擅抖。
嘴角随之嗤出一丝冷笑,他沉冷道:“你原也违逆不了。”
言罢,下颚微扬,两枚滚落于地的乌梅便又浮起,毫不留情地射-向妖武殿半空中那沸腾着的透明水珠。
蠢鱼这时回过神来,看着无念飞快摆动鱼尾道:“四哥我没事的哇!沸水我一点都不怕,你看我还是在游水呀!乌梅的话我没有吃过,但是听鱼兄说酸酸甜甜的是很好吃的哇,可惜我不能吃……对了,鱼兄好像叮嘱过我……”不要靠近乌梅。
眼见那两枚乌梅已近水珠,无念颤目,一瞬间将长发化作梨枝伸出,再次挡在水珠前。
只不过这次乌梅未再滚落于地,而是穿过梨木枝就要落入蠢鱼所在的沸水中。
无念眼眶一红,一只手臂猛然化作无数横枝梨木整个将半空中的透明水珠罩住,牢牢包裹在内。他再次以额触地,伏首低头,抖着声对殿内高位上的妖道了一遍:“求父王——”声凄而厉。
妖王倚身未动,俯视着他:“是想再违逆本王第二次?”
撑额的那只手微移,他冰冷道:“是不是梨琛、梨琰与你母妃,死得太轻易了。”
眼眶一瞬间凄红似血,他未化梨木的那只手,五指抠入掌心中,溢出了血。
浑噩的眼中隐约看到远处殿中那被困于水壁中的鱼影,无念第三次叩首于地:“求……父王。”
妖王暗蓟:“本王若是不应呢?”
心若刀绞,他无助又疼楚,无力又恨切,咬牙嘶声,第四次叩首:“求父王。”
妖王暗蓟看着他,而后指尖随意地扬了一下。
“叮咚”一声,有什么轻易地破开了无念罩在水珠之上的梨木屏护,落入了蠢鱼所在的沸水中。
无念一息间抬起头来,睁目看着殿中的鱼。
梨木枝散落,回缩回了妖身之上。
他看见两颗乌梅悠悠缓缓地沉在了蠢鱼身处的沸水中。
“啊?这就是乌梅吗?”蠢鱼呆呆怔怔地看着落在自己鱼鳍旁边的两颗圆物。“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
“悦儿!!!”无念瞬间掠起,不顾一切地冲向了殿中被困于水壁中的那一尾花鲤鱼。
“砰”的一声,妖身未及触碰到透明的水壁,狠狠撞在一层浅薄的血雾屏障上。他转目看向妖王,妖王暗蓟眸光悠沉,也正看着他。
“不要杀它……不要杀他……”此声已是撕心裂肺。“求你……求你……”
妖王未见过这样的无念,静默半晌,便与他道:“一条鱼,而已。”
无念全身都在发抖,再度冲向包裹着横公鱼的水珠,但冲不破血雾屏障,触不到,连靠近也不能。他只能隔着一层血雾看着透明水珠中的那尾过分花哨和艳烈的鱼。
那尾鳞纹艳丽的鱼仍旧在沸水中游动着,只是速度显见地变慢了,它游着游着不再游动,转而呆呆地看着无念所在的方向。“四哥……我……”我有点疼,身上的鳞片好像在自己拔自己,尾巴也好重,快要摆不动了,鱼肚子下面像有火在烧一样……四哥……
他从来都是好动的,无从一刻能静。
从来都是聒噪的,从无一刻能滞声。
无念凝全身妖力再撞血雾,心门一震,从口中溢出的妖血亦洒在了血色障壁上。
然不肯停。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蠢鱼看着与自己隔着一层障壁,却好像那么远,永远也不会再触碰到自己的无念,大睁的鱼眼轻轻眨动,有雾气不知不觉中凝起了。“四哥的血也像梨花一样香……但是我不想闻。”它几乎已经不动了,只有蒲扇一样的鱼尾在一下一下小幅度地摆动。
“梨花糕……”
血染长衣,无念听见它越来越轻地、喃喃着唤了一声。
蠢鱼拨动着嘴,费力地从乾坤鱼鳞里唤出了好几块梨花糕来……它对着无念的方向说:“我可以吃梨花糕……吃梨花糕……”就不疼了……
无念殷红的眼睛里,看见蠢鱼身上鳞纹艳丽的鳞在一片接一片地脱落。
它喃声:“梨花糕……真香哇……”
“悦儿——”
蠢鱼咬着嘴里的梨花糕回望了无念的方向……其实它已经看不清了,但它还能闻到四哥身上好闻的梨花香,混在血腥味里,也有掩不住的清幽花香味,很甜很甜——是四哥的香味,也是梨花糕的。
身体在融化,鱼鳍鱼鳞都在缩小,然后掉在沸水里。
它觉得疼,很疼,很疼,可是不能哭。它觉得自己现在不能在四哥面前哭,不可以。
因为听出来,四哥已经在哭了,如果它也哭,他们就没有办法变得开心了。
可是自己不是说过么?它来找四哥是为了逗四哥开心的。
费力地吞咽着嘴里最后一块梨花糕,蠢鱼用尽全身的力慢慢昂起了鱼头,对着无念开心地说:“梨花糕……很香哇……四哥做的梨花糕……最香了~”
鱼头慢慢也滑落进了水底,连同沸水里翻滚的那两颗乌梅,一起散成了水中的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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