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榻、穿衣,习惯性地走在血魔殿中,却不知身处何地、自己是谁。
脑海中有无数人的记忆在混淆闪过,他闭目,喘息,一而再地压制住自己颤栗的手脚。
这时,一道淡青色身影忽然迎面走来,那人看着他问:“哥,来切磋吗?”面上是十分温朗随和的笑容。
他本能地顺着他点头。
之后交手,他魔功混乱,全无章法,竟有些不能招架。
脑中便有一念闪过:这些都不是自己的功法,自己还有一个最强的功法,可以叫他领教。
下瞬没什么犹豫地伸手一掌将他吸附到了掌下。
面前的人猛然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丹田牢牢贴附在自己掌中。
源源不断的魔元之力猛地涌入自己体内,同时大段大段亲近又熟悉的记忆开始窜入脑海。
他猛然惊醒了过来。
“小……淮……?”看着仍在被自己不断噬元的弟弟,他呆了,疯了。
不顾一切地想抽回掌。
但是不行。
魔元未及噬尽,他的噬元魔功竟不能收回。
胸口急剧地起伏,眼中瞬间被血丝浸满,大口大口的血因为强行逆元被魔功反噬而涌出。
“啊——”
最后口耳鼻都在涌血。
他终能抽回掌。
看着面前的人阖目倒下,听见他的余念在自己脑中响起。
“早就和你说了……不要再练它了……为什么不听呢?”
“我们不是约好在六界闯荡……看奇闻异事,听六界杂谈,阅尽天下美女,吃尽世间美味,做最潇洒的人,过最快活的日子了么?可惜终未能等到……哥,你说等你拔出妖刀,就陪我去……我就一直在等你。”
“哥,其实我不怕死,也不怕危险……只要我们兄弟在一起开开心心地活……有几日过几日……有一天开心一天……我就很满足。哥……你别难过,我不怪你。”
混杂颠乱的余思,在他脑中循环往复,响起湮灭,字字噬心。
他看着地上的人,发不出一点声音。
“其实这样也好……我们兄弟二人也算永远在一起了。”
“哥……你真的很强了……现在的你,一定能拔出妖刀了。”
语声刹时变得温柔,罗淮的声音最后响起在他脑中:
“从我出生起,你就听从母妃的吩咐一直护着我……其实早已够了。从今以后……哥,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报仇也好,争权也好,只要是你想做的。”
脑海中那道声音越发温柔,他轻喃道:“你想让我过得开心,我也想看哥你过得肆意高兴。只要你高兴,我亦很开心。之前不想让你去报仇,只是因为,怕你斗不过二哥,怕你受伤。但我知道,现在的你,魔界定已无人能敌,罗彥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所以……去做你自己……最想做的事吧。”
“哈……哈哈……”罗苍慢慢于他身侧跪下,抱紧地上失元混沌之人,一瞬间不能自已,连连惨笑出声,声音嘶哑泣血。
我最想做的事,真的只是护你。
万魔冢中,罗苍看着几步外行尸走肉一样浑噩的傻子,伸手拔出妖刀,猛然大笑至哭:“为了变强……为了将你拔出……我……”眼泪涌出、滚落。
拔下魔皇戒掷入棺中的同时,他将妖刀“锵——”的一声重又插了回去,嘶声泣道:“我……悔了。”
之后遍寻古法,日夜参悟,终于知道了如何能让弟弟恢复回原来的模样。
除非魔元功力突破自己的承受之限。
唯有如此,已经被他吞噬的内元和记忆才有可能爆体而出,回到原来的主人体内。
他揽着怀中无知无识的弟弟,自那日之后,终于重又笑了一声,哑声喃喃:“哥哥有办法了……哥哥会把你的都还给你……会让你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一定会的。”
此后不顾一切地噬元、练功。
只是所修噬元魔功一旦临近魔体承受之限,魔魂便难承受,必会受损……他就会疯。
害怕自己疯魔之后误伤了他,罗苍坐在血魔殿正中的宽椅中,看着那道痴傻浑噩的青色身影背对自己、慢慢走出了血魔殿,走出了他的视线。
扶在椅侧的手一度握入椅木中,他眼中慢慢有些模糊,便如心口走离了一块最细嫩紧贴的血肉,疼得他颤栗、混噩。从此目中一片昏茫,再也看不清前路。
他从血魔咒中参悟出了血咒之法,通过认主于他的最强法器将伤害转嫁到了自己身上。
所以不用害怕弟弟受伤,所有于内元、性命有忧的伤害都会通过魔皇戒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只是暂时离开自己而已,他只是不能再留在自己身边。
眼中有什么慢慢流淌下来,罗苍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殿中血色朱岩、朱岩上铺满的自己早已逶迤于地的长发,无声喃了一句:“不要紧……不要紧……就算以后……哥哥不在了……胆敢施加于你身上的伤害,也会转移到魔皇戒下一个主人身上……亦或魔皇戒之上……无人能伤你……无人能,伤你。”
他喃罢便抬头看向了血魔殿大门之外……那里空空落落,早已不见那道青影。
他目色一恍,兀地茫然起来:“小淮……小淮……你走了多久了?哥哥已经想你了……”
后来一日日练功。一日日疯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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