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固执的递着帐册子,看着李小暖,笑着说道:连我也是姑娘的从遇到姑娘起,我这日子才算好过起来,我早就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就托庇在姑娘这里了,若不是姑娘援手,象我这种福薄命贱的人,还不知道流落到什么境地呢。
李小暖心酸起来,qiáng笑着说道:姐姐厚爱,小暖担不起,小暖无父无母,也和姐姐一样,是个福薄命贱的,哪里
姑娘福泽深厚!姑娘这样的心田,福泽必定深厚!
朝云急忙说道,魏嬷嬷也忙接过了话头,姑娘可不能这么说,连唯心大师都说过,姑娘命格贵重,福泽深厚的!
李小暖转过头,有些无奈的看着魏嬷嬷,朝云笑着说道:反正朝云是跟定姑娘了!
李小暖转头看着朝云,想了想,慢慢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我就当当这个名份上的东主好了,朝云姐姐,这帐册子,你收回去吧,给了我,我也看不懂,还有,这铺子,拆成两份,姐姐占五成,我占五成。
姑娘!
姐姐既说跟了我,自然要听我吩咐,姐姐若不跟我,那凡事姐姐自己作主就是。
李小暖摊着手,认真的说道,朝云笑了起来,只好点头答应着,取了放在包袱最上面的小匣子,递了过来,这些银票子,姑娘先收着。
李小暖笑盈盈的把匣子推了回去,我这会儿也不缺银子用,这些银子,你拿回去,若还能找到合适的铺面,合适的生意,就再开几家铺子出来,把生意做大了,嗯
李小暖仿佛想起了什么,笑盈盈的看着朝云问道:姐姐成家了没有?
朝云听了开铺子做生意的话,眼睛亮着正要说话,被李小暖问得差点转不过弯来,忙笑着说道:不瞒姑娘说,我是不打算嫁人了,前些年
朝云顿住了话,斟酌着说道:那些苦,真是想都不敢想,我如今住在铺子后头,天天忙着铺子的事,觉得这日子过得最是舒心,再不想嫁人、再侍候人去。
李小暖忙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这日子,自己觉得舒心就是最好。
朝云连连点着头,可不是,这人哪,自己觉得好,那就是好,象我那个姐姐,如今
李小暖用手掩着嘴,低着头,笑得肩膀耸动着,朝云醒悟过来,一边笑一边说:你看看,我这话多的,都没边了,姑娘出来多大会儿了?再耽搁,只怕那些丫头婆子要找过来了。
李小暖笑着点着头,朝云利落的系好了包袱,挎在手臂上,看着李小暖笑着问道:我若是想见姑娘,要怎么递话到府里去?
你就到后角门,跟守门的婆子说找魏嬷嬷就是了。
李小暖笑着说道,朝云点了点头,爱怜的看着李小暖,笑盈盈的曲膝告了退,从观音殿前门出去了,李小暖看着她走远了,才笑盈盈的带着魏嬷嬷和兰初回去了。
第二天,李小暖直睡到辰初过后,才懒洋洋的起来,由着兰初和蝉翼侍候着沐浴洗漱了,换了身素净的衣裙。
吃了早饭,没多大会儿,空秀方丈就遣了个小沙弥过来,李小暖带着兰初和魏嬷嬷,跟着小沙弥,往后山走去。
走了差不多两刻钟,参天的古树林中现有片粉墙青瓦、素净异常的极大院落来,李小暖诧异的远远打量着,这古树林,这院落,厚重、古朴中透着不经意的傲然和疏离,冷漠的远离着红尘苍生。
李小暖裹了裹斗篷,缓步跟在小沙弥身后,又走了一刻钟,才到了院落大门前,小沙弥止住脚步,转过身,双手合什,微笑着说道:这里就是师叔祖清修之处,李施主请进去吧。
小沙弥说着,微微转身,对着兰初和魏嬷嬷合什说道:请两位施主随我在外头等一等。
李小暖转过身,看着兰初和魏嬷嬷,微笑着说道:你们和这位小师父在这里等我一等。
兰初和魏嬷嬷曲膝答应着,李小暖转过身,走上台阶,推门进了院子。
院子里打扫的洁净异常,却静悄悄的一个人也没有,李小暖站在台阶上,左右打量了下,下了台阶,沿着院子正中的青石路,往里面进去了。
又穿过两处同样洁净却没有人影的院子,再过了一间穿堂,穿堂后,垂手侍立着一个四十多岁,穿着件雪白的直缀,面容白净异常的僧人,见李小暖过来,双手合什,声音温和清晰的说道:请姑娘跟我进来吧。
李小暖微笑着点了点头,跟着中年僧人,沿着抄手游廊,往正屋走去。
到了正屋门口,中年僧人掀起帘子,李小暖小心的跨进了屋里,有些好奇的转头打量着。
屋子极高,五间正房没有做任何隔断,显得轩敞异常,屋里的帘帷是一色的淡灰色细棉布,老榆木桌、椅、榻、几、案等摆放的错落有致,。
屋子正中放着张极大的老榆木几案,上面供着尊紫檀木佛祖坐像,几上没有摆放香炉等物,只放着几碟佛手、香掾等素果,淡淡的果香弥满了屋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际遇
李小暖正左右打量着,佛像背后转出个五十岁左右、中等个子、身形瘦削的老者来,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沉静,眼神极是锐利,背着手,稳稳的站在李小暖面前,面无表qíng的打量着她。
李小暖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老者,曲了曲膝,微笑着问道:您就是唯心大师?
唯心大师还是面无表qíng的看着李小暖,没有说话。
李小暖怔了怔,恍然笑了起来,站直身子,往后退了半步,曲了曲膝,微笑着恭敬的说道:大师慈悲为怀,必定救人无数,活人无数,援手小暖,在大师密如河中沙砾的慈悲之举中,不过是一粒沙罢了,想来大师已经记不得了,小暖全赖大师援手,才有今日,今天过来,只为磕谢大师活命之恩。
说着,李小暖拎着裙子就要跪下去,唯心大师声音清冷异常的开了口:不必,我最厌看人磕头。
李小暖跪在一半,一时僵住了,心里尴尬着微微恼怒起来,gān脆直起身子,抖了抖帕子,也不看唯心大师,垂着眼帘曲了曲膝说道:既是这样,小暖就不打扰大师清修了,小暖告退。
说着,李小暖意态闲闲的转过身,抬脚就要往外走,站住。
唯心大师冷冷的叫住了李小暖,李小暖转过身,笑意盈盈的看着唯心大师,正要说话,唯心大师又冷冷的开口说道:我最厌听人说慈悲二字。
李小暖失笑起来,这是什么大师?李小暖低着头,用帕子掩着嘴偷偷笑着,只等着听他说我最厌看人笑。
唯心大师盯着李小暖看了一会儿,冷冷的接着说道:我最厌救人,从不活人你的生死贵贱贫富,是你命中注定,与我何gān?
李小暖抬起头,笑意盈盈的看着唯心大师,点了点头,认真的说道:您说的对,人各有命,可人生于世,总要先尽了人力,才好悉听天命,小暖谢大师教诲,小暖告退。
唯心大师微微皱起了眉头,盯着笑意盈盈的李小暖,声音还是清冷着说道:进来喝杯茶吧。
李小暖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睛,想了想,跟在已经转身往东厢走去的唯心大师身后,进了东厢。
东厢南窗下放着张极大的罗汉榻,唯心大师已经脱了鞋子,盘膝坐到了榻上,抬了抬手,示意李小暖坐到对面。
李小暖也脱了鞋子,在唯心大师对面坐下。
两个穿着雪白棉直缀的中年僧人捧着套极小巧jīng致的茶杯、茶碗、茶壶、茶叶罐、红泥小火炉等物,恭敬的放到了唯心大师面前,垂手退了下去。
唯心大师将宽大的衣袖往上拉了拉,动作舒缓的做起沏茶前的准备来,李小暖仔细看着进退极其有度的两个僧人和那套细致朴拙的茶具,心里疑惑着不解起来,这唯心大师,哪象个清修之人,分明就是个隐居的名门富贵之人。李小暖歪着头看着唯心大师沏茶,想了想,笑着说道:我还有两个从人在院子外头候着,这样的天气,怕她们冻着了,能不能请大师让人给她们找个地方取取暖?
唯心大师手里的动作顿了顿,抬起头,盯着李小暖看了一会儿,伸手取过榻几上的摇铃,轻轻晃了两下,一个中年僧人闪身进来,唯心大师头也不抬的吩咐道:将门口的两人引到门房里候着。
中年僧人躬身答应着,退了出去。
李小暖舒了口气,放松下来,闲闲的看着唯心大师沏着极其繁杂的茶。
唯心大师沏好了茶,推了一杯给李小暖,自己端起一杯,缓缓品了一口,微微闭着眼睛品了品,露出丝满意的神qíng来。
李小暖一边将杯子放在嘴边似喝非喝着,一边看着一脸陶醉的唯心大师,这老头,倒也有意思。
唯心大师又品了两口茶,才睁开眼睛,放下杯子,看着李小暖,声音里仿佛少了些清冷,慢慢的说道:你的命相,有些古怪,我竟看不透。
李小暖呆了呆,放下杯子,抬头看着唯心大师,唯心大师凝神仔细看着李小暖,拧起了眉头,你与这世间人都不同,我竟看不明白。
李小暖的心猛然跳了几下,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忙闭着嘴,极力舒缓着心里的乱跳,笑着说道:大师又不是神仙,难不成还想看明白这世间所有事、所有人?这天下,大师看不明白的人,看不明白事,多了去了,岂只我一个。
唯心大师拧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这天下,我想看明白的,都能看明白,天禧二十六年,我头一回见到你,你魂魄凝练却飘摇,时附时离,变幻不定,极是古怪,我想了这些年,也没想出个究竟来。
李小暖胆颤心惊着,只觉得有些握不住手里的杯子,忙放下杯子,努力平稳着心神,qiáng笑着说道:大师说的这些,小暖听的害怕得很。
唯心大师正要说话,门口传来两声清越的银铃声,唯心大师伸手拿起旁边的摇铃,摇了一下就放下了,李小暖正疑惑着,门口崇已经由远及近,传来阵起落分明的脚步声。
门帘掀起,一个穿着深灰斗篷,中等身量,微微有些发福、气度儒雅的五十岁左右的老人大步进了屋,老人面容和善,jīng神极好,脸上带着丝笑意,眼睛亮得仿佛要发出光来。
李小暖忙直起身子,就要下榻,老人扫过李小暖,眼里闪过丝惊讶,忙哈哈笑着抬手止住了李小暖,这位小友,快坐回去,快坐回去!大师可是最厌这些俗礼,咱们入乡就要随俗,可不能惹主人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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