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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嬉皮笑脸地摊开手掌:要钱!
    李妍一愣,盯着我看了一瞬,看我不是开玩笑,她毫不犹豫地说:没有问题,我如今最不缺的就是这些。
    你都不问问我要这么多钱gān什么?
    李妍端起小案上的一碗汤,悠悠说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喝了几口汤水,从袖中抽出一方绢帕,轻印了印唇角。
    我盯着她的帕子:想扩张生意,一时缺少周转资金,算你借给我的,日后我会还在你的哥哥身上。
    不用解释,你遇到为难事,肯来找我,证明你心里或多或少是把我看做朋友的,我很高兴。
    我笑道:那就谢谢了。
    李妍笑抖了抖她的绢帕说:这是贡绢,你若喜欢,待会儿走时,我让侍女找两条新的给你,只是上面我都绣了字,你先凑合着用。
    我笑了笑道:我就是看你这个李字绣得别致,都是娘娘了,怎么还做这些事qíng呢?
    李妍摊开帕子,随手抚着刺绣的李字,淡淡道:正因为我是娘娘了,陛下是我唯一的男人,我却不是陛下唯一的女人,所以我现在才有大把的空闲。
    你后悔吗?
    不后悔!李妍的手狠狠地抓紧了帕子。
    我的心qíng随着李妍的手振dàng着。如果有朝一日李敢看到这方绢帕,会发生什么?李氏家族从高祖时代就是朝廷重臣,早有名将广武君李左车,今有安乐侯李蔡和飞将军李广,历经几代帝王,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军中更是有不少李氏子弟。相对于卫青的贱民出身和倚靠裙带关系的崛起,朝中的文官更倾慕于李氏家族的丰仪。如果李敢真对李妍有思慕之心,李妍怎么可能会放弃这个对自己夺嫡有利的家族呢?
    两人沉默着坐了一会儿,李妍忽地说:你可知道西域chūn天时下了一场大冰雹?
    我点下头:略闻一二,长安城内忽然涌入了不少西域舞娘,为了活下去,长安城里看一场有名歌舞伎歌舞的钱,居然可以买她们的处子身。
    李妍嘴角噙着丝妩媚的笑,声音却是冷如冰:各个歌舞坊的价格势必要降下来,然后就是一降再降,乱世人命贱如狗!一场天灾还能受得住,可兵祸更胜天灾,虽有阿布旦,她们却只能沦为阿布达勒。
    我道:事qíng并未如你所料,我名下的歌舞坊都不许降价,其他的歌舞坊还没有那个能力影响行市。
    李妍眼中透出暖意,看着我点点头:你为她们留了一条活路。
    我浅浅而笑:降价也不见得就能多赚,如今降下去简单,将来想抬上来可不容易,何必费那个工夫?
    李妍笑起来:你这个人脾气真是古怪,人家都巴不得被人夸被人赞,你倒好,做什么事qíng都把自己撇得一gān二净,唯恐人家把你当好人。
    我淡漠地说:我和你不一样,我虽在西域长大,可对西域没什么感qíng,也没有什么要帮助西域的心思,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歌舞坊的生思。
    李妍轻叹一声:我虽然很希望你能和我一样,但这些事qíngqiáng求不了。只要你不反对我所做的一切,我就很开心。大掌柜,最近生意如何?
    我笑向她作了一礼:托娘娘洪福,小人的生意做得不错。
    我哥哥可好?李妍脸上的笑意有些暗淡。
    你应该能偶尔见到李乐师吧?
    见是能见到,陛下常召大哥奏琴,我有时也会随琴起舞,但没什么机会说话,而且我也有些怕和大哥说话。
    我从案上取了块小点心丢进嘴里:你二哥现在和长安城的那帮王孙公子混得很熟,他本来想搬出园子,但李乐师没有同意。
    李妍满脸无奈:二哥自小很得母亲宠爱,行事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如今日日跟那些纨绔子弟在一起,被人刻意哄着巴结着,迟早要闹出事qíng来。大哥xing格太温和,对我们又一向百依百顺,他的话二哥肯定是面上听,心里却不怕。我看,二哥对你倒是有几分忌惮,你回头帮我说说他。
    我皱了皱眉头,无奈地说:娘娘发话,只能听着了。
    李妍嗔道:你别做这副样子给我看,二哥真闹出什么事qíng,对你也不好。我只能频频点头,李妍又道:还有我大哥和方茹
    我从坐榻上跳起:李娘娘,你是打算雇我做你两个哥哥的女吏吗?这也要我管,那也要我管,估计公主该出宫了,我走了。说完不敢再听她啰唆,急急往外行去。李妍在身后骂道:臭金玉!就是看在大哥为你的歌舞坊排了那么多歌舞的分儿上,你也应该cao点儿心。
    我头刚探出屋子,又几步跳回去,李妍立即站起来,疑惑地看着我。我露出个和哭一样的笑:我运气没有那么好吧?那么多人在宫中几年不得见陛下一面,我这第一次进宫,居然就能得见天颜。
    李妍问:还有多远?
    我一脸沮丧:远是还远着呢!我只看到一个身材高健的男子和公主并肩而行,连面目都还未看清,可陛下既然是和公主一块儿过来的,还有躲的必要吗?
    李妍幸灾乐祸地笑起来:那你就陪本宫接驾吧!公主肯定会为你好话说尽。
    小谦扑腾着落在窗棂上,我一面解下它腿上缚着的绢条,一面道:看看你的笨样子,你们要减肥了,再胖下去就只能整天在地上走来走去做两只不合格的瘦jī。
    就着窗口的灯看着绢条:
    阿布旦是楼兰人对自己土地的热爱赞美之词,意思类似于汉语中美丽富饶的土地,但更多了一种家园恋慕之qíng。阿布达勒在楼兰语中类似于叫花子的意思,没有家的乞讨者。这些词语是从哪里听来的?看来你新招的西域歌舞伎中有楼兰人。别再喂小谦和小淘吃jī蛋huáng,再胖下去,没法见鸽了。
    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人太丑会没法见人,原来鸽太丑也会没法见鸽。收好绢条,我抽了条绢帕出来,趴在窗前,发了会儿呆,提笔写道:
    我现在正趴在窗口和你说话,你在gān什么?我猜你一定在灯下静静看书。我一抬头就可以看见天上不停眨眼睛的星星,窗外的鸳鸯藤花开得正好,白的皎如玉,huáng的灿如金,香气清静悠长,晚上睡觉时我也能闻到。我已经摘了很多花放在竹箩里晒着,这样等到夏天过去,花儿谢掉时,我仍然可以捻几朵gān花,热水一冲就能看到水中鸳鸯共舞。冬夜的晚上,如果能手捧一杯金银花泡的热水,与你共坐,听你chuī笛,那是人生何等乐事
    九爷,什么时候你眉宇间的愁才可以消散?你的心才可以真正自由,只做自己想做的事qíng,不再勉qiáng自己
    我握着毛笔静静看了好一会儿鸳鸯藤架,转身把毛笔搁下,仔细叠好写满字的绢帕,打开锁着的小竹箱,小心地把绢帕放进去,又检查了一下樟脑叶是否还有味道。
    日子过得好快,转眼间已经夏末,满架的花越来越稀疏,已经没有了白色,只剩下零落几点金huáng。今天,我忽然觉得鸳鸯藤真的像红尘中的一对qíng人,一对曾有波折但最终幸福的qíng人。一朵花先开,它会等着生命中另一朵开放,是不是很像一对未曾相遇的qíng人?待到另一朵花开,它已变huáng,此时相遇,一朵白一朵huáng,白金相映,枝头共舞。日随水去,它们相携着变老,都变成了金色,最后也像生命的陨落,总会一朵更先离去,另一朵仍停留在枝头,可是停留的花仍然在怒放,因为生命只有一次,它不可以辜负,而且它的绽放提醒着赏花人在它的身边曾有另一朵美丽怒放过的花,当它也飘入风中时,我想在风中,在一个我看不到的地方,另一朵花一定在静静等候它
    已经秋天,绵绵细雨中,人无缘无故地多了几分慵懒的qíng绪,常常胡思乱想。听公主说,李妍为一直未能身怀龙种而烦恼,她的烦恼不仅仅是为了女人做母亲的渴望。如果没有孩子,她的一切计划都无从谈起。太子之位现在还虚悬,如果她能生一个男孩子,势必会有一场夺嫡之争。似乎一个女子即使有再多的宠爱,最后真正能确保一切的也只能靠自己的孩子。
    看到李妍,除了敬佩,我会害怕这个女子,究竟要多qiáng烈的恨意和爱意,才能让一个女子把自己的一生甚至孩子的一生赌进一场生死之争中?我自问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如果我有一个孩子,我绝对,绝对不会让他一出生就置身于一场战争,我虽然会如阿爹当年对我一样,教他权谋机变,但我要让他快活平安地长大,权谋机变只是用来保护自己的幸福。
    脸有些烧,连人还没有嫁,竟然就想孩子的问题。如果这一生都不能有孩子呢?想了许久,都没有定论,但看到屋外已经只剩绿色的鸳鸯藤时,我想我明白了,生命很多时候在过程,不是每一朵花都会结子儿,但活过,怒放过,迎过朝阳,送过晚霞,与风嬉戏过,和雨打闹过,生命已是丰足,我想它们没有遗憾
    第十二章请客
    秋天到时,汉朝对匈奴的战争结束,虽然卫青大将军所率军队斩获匈奴万余人,但前将军翕侯赵信、右将军卫尉苏建所率的军队碰到了匈奴单于的军队,接战一日,汉军死伤殆尽。前将军赵信祖上虽是胡人,可归顺汉朝已久,一直忠勇可嘉,否则也不会得到皇帝的重用。可不知道伊稚斜究竟对赵信说了些什么,反正结果就是赵信在伊稚斜的劝诱下,竟然置长安城的妻儿老小不顾,投降了匈奴。
    消息传到长安城,皇帝下令抄斩赵信全家,待兵士赶到时,却发现赵信的两个小儿子已经失踪,龙颜顿时震怒,幸亏紧接而至的消息又让他眉头稍展。霍去病以一种近乎不顾一切、目无军纪的态度,私自率领八百名与他一样热血沸腾的男儿抛开大军,私自追击匈奴,出乎匈奴意料地深入匈奴腹地,在匈奴后方的营地杀了匈奴相国和当户,杀死单于祖父一辈的籍若侯产,活捉单于叔父罗姑比,斩首二千零二十八人。
    霍去病一次出击,以少胜多,竟然活捉斩杀了匈奴的四个重臣显贵。在两路军士全部阵亡、一名将军投降匈奴的战败yīn影下,越发凸显了霍去病的战绩。皇帝龙心大悦,封霍去病为冠军侯,划食邑一千六百户。对卫大将军,功过相抵,不赏不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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