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太后笑笑,让她起身,示意奶娘将妩尘jiāo给她,道:你一直担心哀家会伤害妩尘,但是你忘了妩尘体内流的是我们赫连家的血,是胤轩的骨ròu,所以哀家宁可伤害你,也不会伤害哀家的亲孙女。今日哀家就让你将她抱回去养伤,病好后再抱过来
谢母后!映雪忙将哭泣中的孩子抱过来,没有再看太后,转身走出去。芷兰等在门外,见她将妩尘抱出来了,忙道:娘娘,要奴婢去请楚御医吗?听说今夜是楚御医执勤
嗯,快去请。
半个时辰后,楚幕连让芷兰重新请过来了,只说刚刚在皇后娘娘那边看脉,顺道过来。
他对妩尘嘴唇微暗的样子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让随侍去煎了副药过来,让映雪喂孩子服下。映雪喂下药后,便给孩子换尿湿的衣裳,给孩子洗澡,才发现妩尘身上也起了大大小小的红斑,跟宁太后的差不多,不过比她的更严重。
她一下子懵了,唤了奶娘来问一番,奶娘说除了喂奶并没有给孩子吃其他东西,而且自己也没吃过海味。那么
妩尘的体内有东西对不对?她放开贴在孩子肚皮上的手,失望的看着楚幕连,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我?连胤轩他也知道的,对不对?
知道。楚幕连冷静承认,眼眸一眨不眨看着她:他是怕你担心,才瞒着你,怕你做出傻事。不过你放心,我马上要回莲绱了,我会找血鸢拿解药将莲蛊引出来
那现在呢?妩尘才半岁,这么小的孩子,能这么折腾吗?她突然好怨血鸢,莲绱的岛民是人,妩尘就不是人了么?为什么要用这么卑鄙的手段!而楚幕连呆在她身边,原来是为了做给血鸢看,不让她伤害妩尘,只有这样岛上的人才一直以为她怀的孩子是楚幕连的,连胤轩也一直瞒着她。
没事,只要不接触香味浓烈的花,莲蛊不会游动。楚幕连安慰她,为妩尘轻轻点了几处xué,道:金色的花香很浓的花不要碰,莲花也千万挨不得,现在我帮她锁住了莲蛊的活动范围,暂且不会有事。
映雪听着,在给妩尘穿衣裳,而后抱到摇篮里,对芷兰道:芷兰,把你的袖子挽起看看。
芷兰听话的将手肘露出来,果见上面也同样是斑斑点点,触目惊心。
映雪的心一下子凉了,看向脸色沉重的楚幕连:她的矛头果真是我,她知道妩尘中了蛊虫,但是她是如何知道的?
是我给她提起过。楚幕连不置可否,眸中也有抹失望闪过,道:之前她问过关于你的qíng况,我以为她是想了解你这个姐姐,便一一告知了。刚才她执意让我给她看脉,也不忘问起你腹中胎儿的事。
只要我吃过海味,碰过那金牡丹,那我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保了。映雪这才明白过来,走到门前,望着廊下那盆争芳夺艳的金牡丹,笑道:连亲生姐姐也不肯放过,她已经疯了。
楚幕连也无言以对。
连胤轩一直在暖日阁批阅奏折,旁边龙涎香缭绕,清新宜人,他却双眉紧锁,笔尖停在了某一处。
将宇文祁都关了一阵子,他的母后天天去折磨,将往日宇文对他们母子的折磨全数讨了回来,那日听到他的暗卫如此报告,他感觉自己的心在泣血。
母后温柔娇弱,贤惠过人,曾被父皇封为淑德贵人,让后妃效颦。父皇驾崩,母后处于弱势,处处被欺,他惜之怜之,努力做一个孝顺儿子。只是立绛霜为后后,母后渐渐展露了她有仇必报的xingqíng,她不满映雪也不满绛霜,只喜欢月筝。这些他可以理解为湄颜犯下的错,毕竟当年湄颜伙同宇文陷害父皇,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但冤有头债有主,他不能恨映雪姐妹,只恨宇文和萧吟凤。
他从来不知道一个女人的报复心会这么大,隔了这么多年,还是无法忘却。父皇不爱母后,母后暗自饮泣,终日以泪洗面。这样的日子伴随了她十几年,想忘也无法忘。却在今日,他突然开始恼母后对映雪的苦缠不休。
刚刚有人来向他禀报长宁宫那边的qíng况,只道太后突然让映雪将妩尘抱了回去,并因身上奇痒难耐连着沐浴了三次。
也许将妩尘放在母后身边是一种试探,他想试试母后对他在意几分,想确定七日绝命真的是母后对映雪的赶尽杀绝。如果真的虎毒食子,他该怎么做?
现在囚禁母后的决心,只差那么一步了,不管是不是忤逆不孝,他都不想看到他的后宫成为一片血雨腥风。
皇上,去宗正寺的时辰到了。
嗯。他这才将笔搁下,阖上奏折,厉声道:去传西门过来,朕要跟他一起去宗正寺。
回皇上,西门公子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好,起驾吧。他起身大步迈出去。
等到了宗正寺,月筝已经让人带出来等候着他了,他撤了所有人,只留下西门在此,对月筝说:有话你就直说。
月筝穿了一身素白,发髻上没有cha珠花,神qíng非常低迷,她道:罪妾没有话说。
连胤轩让她的话弄得眉头挑了一下,道:你应该知道朕将你关于此,却久不审你的理由。你告诉朕,母后到底有没有让你传那道密旨?
胤轩,之前她不都招供了吗?你还想听到什么?西门在旁边cha话,笑了笑:你不敢相信你母后如此恶毒?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你bī她改供词也没用。一年前你母后给映雪下七日绝命,就已是蛇蝎心肠你昏迷那段时日,你母后更是执意让映雪做和亲公主,现在又安cha眼线在映雪旁边,打算来个一箭双雕都做到这份上了,你还维护你母后,你有没有想过映雪会有多伤心?
连胤轩眉一皱,冷睨他一眼:如果你不做司马,朕就遣你出宫!
西门唇一撇,乖乖闭嘴,而后悠闲的在室内踱步起来,一会摸摸这个,一会看看那个,好不惬意。
连胤轩没有受他gān扰,重新盯着不肯抬头看他的月筝,冷道:那日在长宁宫你明明说你没有做过,今日朕给你机会翻案
翻案?月筝陡然苦笑一声,抬起头来:皇上,你还看不出来吗?月筝不想在这夹fèng中活下去了,月筝活得很痛苦,但是你看不到,所以今日,月筝宁愿背这个黑锅!
月筝!连胤轩听得脸色微变,薄怒:如果真是你做的,我会对你很失望!
但是你亲自抓的我!月筝指责他,字字见血,映雪和月筝,你首先选择牺牲的永远是月筝,所以月筝想借太后之手爬上后位,让你正视我,哪怕是一眼也好皇上你不知道的是月筝用姐姐的子母果虏获了太后娘娘的心,取得太后娘娘的信任,而后为太后娘娘办事
办了些什么事?连胤轩俯视着她,每日陪太后聊天散心?为她作画?知晓母后所做的一切?
母后说让月筝做皇上的皇后,月筝心动了,派人将杂役房的老宫女云伝推入深井因为母后说这个云伝是当年的漏网之鱼,必须灭口,于是月筝
说清楚些。
不久前这个老宫女突然接近姐姐,想告知一些湄颜当年的事,母后怕留祸患,便杀了她。
什么祸患?
这个云伝是当年接生姐姐的宫婢,当年因母后买通产婆想让湄妃生死胎,湄颜便没有让产婆替她接生,而是暗暗让云伝替她接生,之后让苏渤海将姐姐抱出宫而皇后娘娘因出生时满脸黑斑,吓坏了产婆,才逃过一劫
连胤轩满脸沉重,没有吱声。
月筝看着他皱起的眉心,跪在地上道:所以不管月筝有没有对皇后娘娘下醉红花,月筝的身上都背了一条人命,月筝愿意以命偿命。
西门在赏门边的一盆红色凤仙花,突然很煞风景道:我听青衣说她们女子都爱用这种花做蔻丹,涂在那白白嫩嫩的玉手手,要多妖娆就有多妖娆。
月筝正在掉眼泪,听他说这不着边际的话,一下子忘了反应。
连胤轩却是陡然抓起月筝的手,瞧她指甲上那层粉色蔻丹,沉声道:那日阿若绮确实去过你房里赏画,因生好奇,提笔随意戏耍了几番才让指甲沾上墨?
嗯。月筝点头,轻道:那日我在整理书画,她便来了,因喜爱我给湄颜画的画像,执意要学画
而那日你在勾画那副旧画。连胤轩放开她的玉手,站起身,阿若绮在去你那时,是不是才在指甲上涂过蔻丹?
应该是,当时她向我炫耀说皇后娘娘刚刚赏赐了她不少胭脂水粉,问我要不要
西门,我们速速去停尸房。连胤轩的反应时大步流星往外走,高大的身子微微颤抖。他没有管身后的西门,而是带着他的几个侍从急急往停尸房走。
西门轻笑了声,扭头看月筝一眼,快步跟上。
不过他并没有随连胤轩走进停尸房,而是抱臂站在门口等他出来。待会,他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他呢。
果然不出一刻,连胤轩便沉着脸出来了,拧眉道:冰火两重天惑极散出瓶三日即散,根本查不出蛛丝马迹,如果不是掺在墨里,那就一定掺在蔻丹里,需要当场现形。
随即侧首对身后的侍从吩咐道:去内务府一趟,调出阿若绮出事前最近一次的赏赐,将明细单拿过来。
西门听着,笑道:你是一国之君,这样的事jiāo给宗正寺查就行了,反正不会伤到你任何一个宝贝的。
胡说什么?连胤轩唬了他一声,缓缓走在去昭阳的路上。
难道我说错了?西门笑得好不惬意,纯属看热闹:当初为保映雪,只得牺牲月筝,现在想为月筝翻案,却发现矛头指向绛霜。这三个你哪个都舍不得,不然也不会寝食难安足不出户,还有你母后,她的所作所为你比谁都清楚,你只是假装看不到,让自己痛苦罢了。说实话,胤轩,我觉得你现在过得很累,既然注定要牺牲一个,你何不趁早放开,这样大家都解脱了。
连胤轩静静听着,走在前面,一身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