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宛的女主子带着小婢坐在清湖的凉亭回廊里赏月吃果子,穿了宽身广袖的纱衣,腰间稍稍用浅huáng绢带点缀,露出杏子色的牡丹肚兜。
一小婢在旁边打扇子,力道要适中,不能扇起主子披泻的发丝,却要赶走蚊虫让主子觉得清凉。虽说在这亭子里熏了不少驱蚊香,水上蚊子相对少了些,却依旧是多。她直直待在那里不敢动,小腿肚上不知被叮了多少次。
今年的蚊蝇似乎比往年来得多,且更肆nüè,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灾荒。
另一个小婢在剥橘子,一瓣瓣放在小盘里,拼成一朵花,给主子递过去。
太酸了!萧阑歆一口将那刚送进嘴里的橘瓣吐出来,不悦的盯着丝竹:这是皇宫送过来的贡橘吗,怎么酸成这样?是不是那苏映雪故意拿些糟粕来打发本公主的?
公主不是说想吃酸东西,要越酸越好吗?丝竹委屈起来,取了桌上被剥得完整的橘皮给主子看,公主您瞧,这上面还写着贡字呢,是贡橘没错。可能因为现在不是吃橘时节,所以有些酸。
那你自己吃。萧阑歆心口窝着火,一把抓了橘瓣塞进丝竹嘴里,打翻了盘子:给本公主全部吃进肚子去,看到底是不是有些酸!
一把一把的塞,塞得丝竹满嘴都是。
丝竹被跄地脸色发红,却不敢吱声,囫囵吞了橘瓣,耷拉这头颅。
酸吗?萧阑歆冷冷盯着她。
酸。丝竹低着头,不敢大声。
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萧阑歆依旧不放过她。
错在不该胡乱说话。
贱婢!萧阑歆冷冷一挥袖,一巴掌扇过去,怒气冲天:就因为你这张嘴,胤轩知道是本公主对他下了药,也让本宫主白白搭上清白之身赔了夫人又折兵!还有现在这个孽种
她狠狠捶打了自己平坦的腹部一下,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孽种真是让本公主现在进退两难,打掉他,本宫主所做的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生下他,让胤轩娶了本宫主,他以后定不会放过我们母子
公主消消气。丝竹连忙拉住主子有朝腹部捶打下去的手,含着颤音道:公主万万不能伤了千金贵体,奴婢觉得公主应该趁肚子还未大起来前打掉这个孩子,皇上和太后娘娘那边肯定是不允公主嫁给三王爷的,如果公主执意要生下这个孩子,就是与皇上那边撕破了脸皮,而三王爷这边又不肯承认,到时候公主您就是落得两头不讨好
两头不讨好?萧阑歆这次倒没大动肝火,似是把丝竹的话听进去了,杏眸微眯,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皇帝哥哥那边的确不会让本公主嫁给胤轩,因为胤轩永远是他的眼中钉心头刺,他想让我这个异xing公主嫁到云雷和亲,以拉拢东南方向的云雷国可是,云雷太子妃的位子又怎么比得上胤轩呢?这个男人本公主是非得到不可的,他越是拒绝,本宫主就越要亲近!
公主?丝竹手心全是冷汗,只觉得主子又要做出什么事来。
果然,萧阑歆只稍稍寻思,气定神闲道:本公主会顺利生下这个孩子,并且让他喊胤轩父王的,本宫主决定慢慢来。
只是公主,三王爷现在似乎接受景王妃了,时时下榻,夜夜宠幸,怕是丝竹小小声提醒。
多嘴!萧阑歆杏眸一瞪,又不悦了:那个煞星女现在的处境比本公主好不到哪去,胤轩碰她,估计也是别有目的,所以怎么宠幸,她都变不成凤凰,这么杞人忧天做甚
丝竹只得闭嘴,不敢再说话。
萧阑歆也安静下来,望着回廊那头有个浅衣身影在慢慢晃动,比她还惬意。
王府里来了客人?夜灯下明显有个风度翩翩的素pào公子,正捏了一把龙骨折扇,逍遥自在的乘凉。
丝竹朝那条瞧了瞧,道:是西门公子,王爷的朋友,来府上小住几日。
西门公子?萧阑歆眉一蹙,瞥了瞥嘴:原来是个风流公子,俊是俊,只可惜入不了本公主的眼。
远处的西门,唇角玩味勾了一下,收起折扇朝这边走过来,公主好雅兴,月凉如水,软尘香风。
萧阑歆将下巴抬得高高的:西门公子同样好兴致,孤灯夜影,唧唧虫鸣,也能如此悠闲惬意。
西门微微一笑,面色不改,瞧了那钱波dàng漾的湖面一眼,依旧潇洒自在:这里景色确实不错,很适合赏月,那么西门就不打扰公主雅兴去别处踏凉了,告辞!扇儿一撑,好不惬意走过这凉亭。
哼,不过花孔雀一只!等西门走出亭子,萧阑歆冷嗤一声,挑眉瞧了男人欣长的背影一眼,身形还不错,跟胤轩差不多高,倒也风度翩翩俊美风流,就是那双眼睛太媚了,受不了。
公主,这个西门公主正是卞州内出了名的第一美男子,逍遥不羁,自命不凡。
噢?萧阑歆将刚放入嘴里的葡萄吞下,吐了核:既然是第一美男子,那是哪家公子?本宫主瞧那气势也不似凡夫俗子。
回禀公主,西门公子乃飞云山庄二庄主,只管风流,不管事。
哈哈,原来还是一刻绣花枕头,还以为胤轩认识的人能神气到哪去!不管了!萧阑歆凉凉笑了,再放入一颗熟透的葡萄进嘴里,开始继续赏自己的月。却又似想起什么,拉了丝竹一下:本公主让你带的话带到没?为何多罗王那边至今还未有任何表示?
丝竹的皮立即绷得紧紧的:公主的话奴婢是一字不漏转达给多罗王的,只是那多罗王整日呆在花楼里酗酒,怕是没有一刻清醒。
等他回府,再去传达一遍。
是的,公主,奴婢记下了。
而东漓那边,映雪刚刚为连胤轩施完针,连绛霜便捧着个小竹筒子走进来了,轻道:胤轩,让我再用露珠给你净净眼睛可好?
嗯。连胤轩坐在榻上让紫烟为他拉拢白色中衣,默认了。这些天因为施针比较频繁,便没有将衣物全脱,只是将衣襟敞开了,露出胸膛。而映雪试了几次,三处主xué拿捏得准了,闭着眼也能寻找。
此刻,映雪收起针,净了手静静站在chuáng边:如果王爷没有什么不适,那臣妾退下了。
连胤轩正在让绛霜滴露珠进眼里,头仰着,露珠子带着微微的huáng从眼角流出来,道:你先不要出去,呆会教绛霜清目术。
绛霜正用帕子替他擦拭,微微一笑,也道:那么呆会麻烦景王妃了。
呵,终于肯让她解脱了吗!映雪轻轻回视连绛霜一样,打得无波无痕:不麻烦。让连绛霜来,她还求之不得呢。
连绛霜这几日天天按时接下半竹筒子的露珠儿守在旁边,时辰一到便为他净眼,寸步不离,果真做到了十二分的细心体贴。而除了施针的时间,她是一定会守在这个男人身边的,用露珠及时为他止灼痛,给他更衣梳发,那份qíng真意切,怕是无人能及。
所以,她愿意教她清目术,十分qíng愿遂了连绛霜的意。
以后不要叫景王妃。连胤轩净了眼睛,没看映雪,却是陡然这样对绛霜淡淡嘱咐着:叫她姐姐吧,不必再叫景王妃。
薄唇紧抿,喜怒不形于色,他高大的身子站起,稳步踱到了外屋。
啊?绛霜微微诧异,随即眉梢带笑,望着映雪,绛霜早说过对姐姐一见如故了,从见到姐姐的第一眼起,就有种亲切感,就仿佛我们前世是姐妹一般,呵呵,姐姐,我们很有缘,对吗?
映雪瞧着女子眼中淡淡的敌意,心头隐隐有股qíng绪在涌动,眉一挑,道:是有缘,缘分深的牵了妹妹的王妃位子,做了妹妹的替身。
苏映雪,这不叫抢!连绛霜的脸蛋立即冷若冰霜,眸一沉,淬了三分毒:不是抢,是我暂时让给你的,因为这个位子从来都是我的,昨日是,今日是,以后永远是。我今日屈尊叫你一声姐姐,是为弥补心头的愧疚,不是真正将胤轩让给你!
那你觉得让出去的东西还能要回来吗?映雪冷笑。
是我的,就一定要得回来!连绛霜咬着银牙,冷冷盯着她。
映雪陡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没想过要抢这个女人的男人,可是这个女人的表qíng却告诉她,她抢另外她最喜爱的东西。她从来不觉得让出去的感qíng还能收回来,即便没有人跟她抢那份感qíng。
她道:如果你觉得可以,就可以。
你这是什么意思?连绛霜冷眸微眯。
你了解我是什么意思。映雪淡淡瞧着她,浅笑:如果将他抓得太紧,他反而更想飞,就是这个道理。
这个不用你教!连绛霜的眸子依旧灭有恢复温度,瞧了珠帘子外一眼:我爱这个男人,从六年前第一眼见到他就认定了他我相信他的心中也是有我的,不然,他也不会让你做我的替身。所以,我奉劝你最好不要爱上他,爱上他,痛苦的只会是你!
映雪心头微微一嘁,笑道:多谢忠告,只是我也有一句要提醒你,今日我苏映雪如此做你挡灾替身,是为自身给王府带来煞气心生愧疚,我不曾想抢你什么,但是我也有自己的底线,希望你不要再对此咄咄bī人!
你不犯我,我自不会bī你!
树yù静而风不止。
珠帘子响了响,紫烟探了个头:王爷谴奴婢来问问,清目术教得如何了?刚才西门公子过来东漓,王爷正在花厅陪着,请景王妃和三小姐过去一趟。
墨玄来了?连绛霜瞬息淡去了刚才的剑拨弩张,眉儿一挑,有些吃惊。
是的,已经有些日子了,三小姐今日才知晓么?紫烟烟嘴低笑,仍撩着珠帘子:西门公子已经嚷嚷好些日子了,却每每寻不得三小姐的身影失望而归。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了,自是不肯离去。小姐,奴婢可是把棋盘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您过去呢?
巧嘴。连绛霜朝前迈了步,望着这巧婢:你如何知晓我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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