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南站在更衣室里离敖越最远的一个墙角,别开脸,声音中也有一丝尴尬:“哦。”
敖越咬咬牙,伸手去撩T恤下摆的时候心脏不知道为什么砰砰砰地跳了起来,像有一只疯狂的兔子想要撞破他的胸腔。
他以每秒钟一毫米的速度向上掀起自己的衣服,刚露出一截腰线的时候又迅速地放了下去,转过头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柳思南。
柳思南的脸依然别着,他故作镇定的声音从口罩底下发出来:“我没看你。”
“你你你没看我怎么会知道我在看你看没看我!”敖越的舌头差点打结。
柳思南:“……”
敖越忸怩了半天,更衣室里突然冲进来一个中年男子:“怎么还没进去啊,我要放水了!快点儿快点儿,脱个衣服有什么好磨叽的!你不会脱我给你脱!”
敖越立刻捂住了自己的衣服:“别别别老师,我残疾,动作有点儿慢。”
五分钟以后,敖越关上了杂物柜的门,不知是对中年男子还是对柳思南说:“我好了。”
然后单脚蹦着进了浴室。
柳思南瞥了他一眼,发现他还套着军训服之后愣了一下:“你穿衣服洗澡?”
敖越振振有词:“保暖不行吗。”
紧接着他又反应过来:“你不是没看我吗?”
柳思南刚想说什么,中年男子就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先进去再说,怎么洗澡之前还得先来段相声助兴吗?”
尽管对军训基地的恶劣洗澡条件做好了心理准备,敖越进了浴室之后还是被震惊了。
一个不到二十平方的土坯屋子,只在高处开了一扇狭窄的小窗,透进来几缕约等于没有的阳光,天花板上纵横交错的水管正向下滴滴答答地落水。
这是浴室吗?这明明是滴灌蔬菜的大棚啊!
还是产量不大好的那种。
敖越忍不住向外喊了一声:“老师,您放水了吗?”
“放啦!快洗,别浪费水资源!”中年男子喊了回来。
敖越盯着自己头顶那个不紧不慢往下滴水的水龙头,瞥了一眼缩在浴室角落没有水的地方的柳思南,拿出一条毛巾:“那我洗了。”
“不用向我口头转播你的洗澡过程。”柳思南盯着开裂的墙壁,面无表情地说。
敖越立刻涨红了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过身不去看柳思南,等着能当滴水计时器用的水龙头把毛巾打湿。
单脚站了太久,敖越想蹦一下松弛松弛自己的腿部肌肉,结果一不小心踩上了一小片水渍,眼看着就要滑倒了——
完犊子了,这下估计就不是轻微骨折,而是严重断腿了。
敖越无法控制地向后仰倒过去,突然感觉一只冰凉的手无声无息地揽住了他的腰,有力地将他捞了起来。
然后又重重地把他推到了墙上?
敖越的脑袋在墙上磕了一下,他赶紧伸手去抓墙上的架子,保持住了平衡。
幸好他本来离墙面就很近,相当于借力撑住了自己,没有继续向后摔倒,那条骨折的腿也好端端地翘着,只淋湿了一点纱布。
敖越恼怒地望向柳思南,却发现他正愣愣地站着。
刚才敖越摔倒时外套的下摆飞了起来,柳思南接住他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他的外套下面什么都没穿,毫无防备地就贴上了年轻男孩子富有弹性的皮肤。
温热的触感争先恐后地向他的四肢百骸蔓延,敖越身上的樱桃酒香也钻进了他口罩的缝隙,让他一瞬间有些不能自已,微启唇缝,露出了虎牙的尖端。
不行。
柳思南屏住呼吸,像扔掉一个烫手山芋一样把敖越扔了出去。
然而少年身上的温度却还残留在他冷了不知多少年的掌心,让他有些怔忪。
曾经他自己也有过这样炽热的体温。
“姓柳的你是不是有病!”敖越小心翼翼地站直身子,一嗓子吼醒了柳思南。
柳思南回过神来,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声说:“对不起。”
敖越有点没反应过来,刚才柳思南是跟他道歉了吗?
真是日出西山,江水倒流,傻逼也能懂礼貌。
敖越一时有些不适应,揉了揉脑袋,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继续等着滴灌喷头灌溉毛巾。
过了一会儿,毛巾终于被完全浸湿了,敖越也遇到了十八年人生中的最大困难。
论如何在金鸡独立且穿着外套时既保持平衡又能持续均匀地把后背擦洗干净。
敖越单脚站着晃来晃去,毛巾在两只手里倒腾着,永远碰不到背后的皮肤,感觉自己像个无证上岗的杂技演员。
该死的是这里还有一个观众。
敖越一想到柳思南现在可能正挂着一丝冷笑欣赏他的滑稽表演,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了,脑子里只想着快点洗完少丢人现眼,晃动的幅度也随之变得更大。
然而这个世界上有一条定律叫越着急越干不好事儿还容易显得像傻逼,敖越就是这条定律的一个生动注解。
柳思南叹了口气,看着像中邪了一样没有风也很凌乱的敖越,走过去隔着衣服抓住了他的手腕,取下那条毛巾,向后扯开了他的领子。
敖越跳了起来,转过身结结巴巴地质问道:“你你你!你要干什么?”
“不想让你浪费我的时间。”柳思南不看他,语气平板,拿起滚烫的毛巾一圈圈缠在自己冰冷的手上,开始轻轻擦拭敖越的后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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