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通话的一刻,安屿从未这样清晰地意识到,他这辈子与陈亦昀大约是真正再无干系了。
他猜得出陈亦昀刚才的存在,陈亦昀想必也听得出,安屿明知如此,仍然选择在他母亲面前将自己和自己的感情贬低到一钱不值——也不是,至少值套房呢,如果安屿方才讨价还价的话,应该会更多。
弟弟应该要恨死他了。
安屿平静地想。
没想到还真挺难过的。
戾气与困顿在他的心底叫嚣着一争高下,安屿靠在体育馆背阴的角落里,没什么反应地听见转角无人处似乎有两个人在窃窃私语。
或许是没想到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其中一人结束谈话走出来时看见安屿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把手里的水瓶往身后一藏,低下头飞快地溜了。
角落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安屿把烟头掐灭在盒中,垂下眼皮,眸色冷淡地弯下腰,掸了掸刚才被人着急踩了一脚的鞋尖。
休息室。
郁子升忽然收到一条短信。
安屿:在?让我骂骂,解个压。爱你哦。
郁子升:滚。
第94章 狐狸也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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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篮球赛规模一般,人不多,但也绝不算少,回到场馆往座位上走的时候,免不了会碰到靠外侧观众的腿上。
抬起手臂向坐在中间对自己挥手的于点摆了摆,安屿一边同被他碰到的人道歉,一边心不在焉地抬起眼皮,随意扫了一下那唯一一个紧缩着双腿目光躲闪的路人。
你说巧不巧——这不就是刚才冒冒失失踩了他限量版球鞋一脚的男生吗。
“学长!”小雨点在叫他了。
安屿收回不动声色打量的目光,再抬起头时,唇边已经挂上了郁狗最讨厌的散漫笑意。
“来啦。”
信中今天的对手是狮门中学,姜翟以前上初中的地方。
于点对那里的印象一直不算好,但来之前姜翟才特意打电话安过他的心,说学校整体的确是不怎么样,唯独篮球队的教练是个厉害的,手下出来的人能力两说,至少不会打脏球,小朋友不用担心。
于点松了口气,问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姜翟笑了笑,说他以前在那里打过几天球。
那后来为什么不打了呢。
也许是因为狮门中学的篮球队是干净的,但其他人却不是。
姜翟太优秀了,哪怕穿着一样的校服,仍然和这个泥地里生长的一切格格不入,让人害眼病、一次一次借机找茬是常有的事。
但连被他留在明礼的小朋友都没有让人欺负,姜翟又怎么会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些。
拜托,他表哥是校霸,而他可是和校霸打架不分上下的人。
那些早就过去的事情从前没有说,现在更没有说出来让人担心的道理。
姜翟在电话里也只是避重就轻地回答:“我又不像我表哥那样天赋卓绝,打着玩而已,不打了也没遗憾。”
从前或许有过遗憾,但他当时没来得及细想,如今有时间和精力去思考了,当偶尔站在篮球场上时,姜翟想了想,得到的仍然是否定答案。
反正他曾经被剥夺的又不止是篮球这一项爱好,现在也已经有新的梦想了——画画。
于点:“?你别折磨陈老师?”
求求这个没救的画渣还是去学学别的吧,化学不是很好吗课代表!做炸弹去吧你!
场上哨声响起,于点的思绪被拉回场内,郁子升跳起先发,安屿在旁边笑出声来:“怎么感觉他比以前爱表现多了,是终于想明白,要在老婆面前耍帅了?”
你们这些成年人用词真社会啊。
于点嘟嘟嘴巴小声嘀咕些什么,安屿微微侧过头,在喧嚣的背景音中听到一句“我还小呢”。
男生笑着坐直,胳膊搭在一旁的椅背上,抬手撑住了自己的下巴。
他长得高,目光越过旁边的几个人头,心不在焉地发现,刚才被他注意到的那个男生的位置,不知何时换上了另一张陌生面孔。
今天总是右眼皮跳个不停,难道真的是陈亦昀还回来的十字架在诅咒他吗。
安屿默念着“左眼跳财,右眼跳财”看向场上。
郁子升又进了个球。
一切都很顺利,比赛拿下得也不出意料。
直到双方选手握完手,郁子升走到场边收拾东西的时候,跟着于点一起过去的安屿才忽然想到些什么,脚步顿了一下。
“点点,今天这场比赛是不是会查违禁品?”
这比赛水准不怎么样,但挂的名头很大,尤其注重赛事公平,获得第一名的队伍必须抽人送检。
于点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嗯”了一声回过头时,安屿已经快步流星翻下看台,走到郁子升身边,一把攥住了他要往嘴边灌的矿泉水。
安屿:“这水哪来的?我看着不是你们队里其他人用的牌子。”
郁子升微微一怔,刚才洒了一些的水瓶被拿开了些,他对着上面陌生的商标眯了眯眼:“不知道,刚才回来放我衣服上的。”
安屿仿佛在看一个智障:“不知道哪来的就瞎喝,不怕被毒死?”
他们的动静不小,好几个人回头打量,过来通知抽签结果的李教练也皱了皱眉,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安屿直接把郁子升的水瓶抽出来,递了过去:“回去最好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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