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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看了一下午山山水水,秋游第二天安排的就是人文熏陶。
上午先去的博物馆,一楼展厅在搞穆夏的画展,精致插画美好似神话梦境,少女心蓬勃的女孩子和个别男孩子全都跑去买票观看。
往日于点也该冲在观展第一线,但他今天一大早起床出门就精神萎靡不振,郁子升问他要不要去看画展也只是迷瞪着困眼摇了摇头,靠在男朋友的肩上继续打盹。
餐饮休闲区,坐在他俩对面的姜翟环抱双臂,表情十分复杂。
郁子升翘着腿垂眼看菜单,被倚靠的半边肩膀雕塑似的一动不动,装得可像个温柔良人了。
郁子升:“你有屁就快放。”
他翻了一页贴满诱人餐饮图片的卡纸,一字一顿地用气音和表弟友好交流。
姜翟想踹狗,又怕动静太大把趴在狗身上的小狗崽闹醒,也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昨天把他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郁子升装糊涂。
姜翟牙痒痒地笑起来:“你说呢?我警告你,他还未成年。”
郁子升掀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懒洋洋的:“用不着你提醒。”
昨天晚上一大群人记挂着小雨点的大包零食,全跑来他们的房间玩游戏。剧本杀了两轮,郁子升每轮都被刚进门就恶意挤了下他肩膀的姜翟带头票死,游戏体验极差,人走完了还得收拾他们的垃圾,洗把脸回来小孩已经窝在被窝里睡着。
这狗东西还有脸来质问他昨晚做了什么?
他能不能先反思一下自己昨晚做了什么?
姜翟松了口气,向后舒服地靠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又开始欠揍地掰手指:“一二三四五,你也就再等上五年,等雨点儿到了合法年龄,不急哈。”
郁子升气笑了:“合哪国的法?”
姜翟挑眉:“中华人民共和国啊!你不知道男的合法结婚年龄几岁吗?我们不支持婚前性行为哈。”
他们坐的是角落,周围人声也嘈杂,姜翟的笑语压得低,没有别人可以听见,光气他表哥。
郁子升懒得理会,随口问道:“小妹呢?”
姜翟回头看了一眼某个排队的方向:“女生们领着去看画展了。”
他本来想跟着,但想想医生的建议,还是想试一下,如果自己不在身边,姜绻的承受限度现在能到哪里。
有点残忍,但郁子升以前说得没错,他比小妹大这么多岁,没办法真的陪她完整的一辈子。
小姑娘刚才被姐姐们牵走时还一直回头看他,似乎有些好奇哥哥为什么没有跟上来。
好像去送小朋友第一次上幼儿园似的,姜翟铁骨铮铮一个男同学,差点儿侧头抹眼泪。
希望她可以勇敢无畏,但又隐隐害怕,她会不会真的不需要自己了。
当家长真难啊。还好他是gay,姜家绝后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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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同学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姜翟的心跳得和两年前的那个傍晚,姜绻被锁在门外,他接到陈奕然打来的那通陌生电话时一样,手指发抖得戳了好几下才接通。
甚至忘了跟刚睡醒的发小和表哥打声招呼,姜翟就动作很大地从椅子上起身,快步推开人群跑向那个不远的出口,在卖文创用品的小厅里,看到了妹妹和手足无措围住她的女孩子们。
她们正在给姜绻擦眼泪。
姜翟站在几米开外,心跳得要疯,看了好一会儿才仿佛从木头人的诅咒中走出来,一步一步迈向已经向他看过来的小妹。
夏洛洛着急地解释:“妹妹一直乖乖地牵着我们,也没什么动静,要不是大小姐回头看见她在偷偷掉眼泪,我们都没发现她那么伤心。”
唐渺淼紧皱眉头,一脸歉意:“对不起啊,我们不该把你俩分开。”
姜翟摇了摇头,蹲在姜绻面前,专注地看了她好半晌,方才抬手用拇指擦掉那两串珍珠,将面无表情的伤心小女孩牢牢抱进怀中。
他哑着嗓子说:“谢谢你们。”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妹妹哭。
医生说,姜绻其实是能感知到“高兴”与“不高兴”的,但她表情总是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显得非常漠然,与世隔绝一样。
作为哥哥,姜翟当然能从妹妹的细微表情与动作中体察出她的小情绪,但这是第一次,姜绻这么外露地将这情绪展现出来——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女孩——虽然那是因为她以为她的坏哥哥不要她了。
“对不起。”
姜翟注视着妹妹漂亮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着不知道她听不听得懂的承诺:“只要我活着,永远不会离开你。”
所以不要怕。
世界很精彩的,勇敢往前走吧。
暂时不想走也没关系,哥哥总会在身后陪着你的。
作为一个已经确诊的AS儿童,姜绻的症状已经算非常轻的了。
从前那些必须要保持刻板规律的固执行为渐渐有了可以透气的余地,出外旅行三天,姜绻现在唯一坚守的,只剩下每晚八点要准时和她的熊娃娃玩一二三木头人。
当然前提是哥哥要陪着她。
昨天晚上,姜翟最终还是不忍心,和顾子交换房间,在晚上入睡前帮助妹妹守护了另一条规律:哥哥的床前鬼故事。
姜翟讲故事最烂了,但偏偏最能为妹妹助眠。
他是一个想狠心,又狠不下心的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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