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雨好大,就像慕容云海和楚雨荨分手那天一样大。
胃部的疼痛一阵接着一阵,于点娇气,想抹眼泪,挣扎着还想从背上的书包里翻出出门前丁鸢塞给他的雨伞。
但下一秒,一道暖橙色的阴影就停在了他的头顶。
眼前的地面上踩着一双上个月刚出的VANS涂鸦联名,橙色自高处降落,于点下意识地握住那人捏着伞尖随意松开的长柄。
他被暖色包裹。
于点茫然地举起伞面抬头,但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将帆布包单手撑在头顶,揣着兜散漫绕开路人消失在雨幕中的高挑背影。
大雨滂沱,郁子升淋着雨逛街一样悠闲地走出校门,让在车里等他的郁昆看见吓了一大跳,立刻跳出来打着伞走到儿子面前:“你妈的伞呢?”
怎么还骂人呢。
雨太大,帆布包跟个摆设似的。
郁子升眼眶凹陷,鼻梁挺拔,正儿八经的纯种国人却长了半副欧罗巴的五官,像古希腊雕塑,没藏好被花痴的雨滴搂抱上了。
当爹的问话在耳边又气又急,角落里小傻狗可怜巴巴的身影却在眼前一闪而过。
郁子升不上心地扯了扯嘴角:“啊,献爱心了。”
“快闭嘴吧。”
郁昆只当他弄丢了伞又在说胡话,立刻把臭小子塞进车里打开空调取暖,心里期盼这小混球争点气,至少可以健康到明天。
黑色的北京现代引擎启动,慢吞吞在车海里移动起来。
刚刚被献了爱心的于点打着不属于自己的橙色雨伞从校门走出来,一会儿揉揉泛酸的胃部,一会儿揉揉泛酸的眼角。
丁鸢在车里等他半天,一看到儿子这副考砸了伤心的模样也顾不上他打的伞是不是自己家的了,立刻就打开车门把人拉进来,心疼地揉揉于点还有点婴儿肥的清秀脸蛋:“宝贝怎么啦?”
胃部的疼痛在刚才他撑伞走到雨中的时候就莫名其妙地开始好转,于点把掉着水珠的雨伞妥帖收好,放进司机叔叔早已备好的置物盒中。
但这把伞的颜色太鲜亮了,于点揉揉眼睛,总感觉自己看见了一盘并不应季的水果。
他迷迷糊糊地小声说:“妈妈,我想吃橘子罐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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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的电视机播放着暴雨中警民一体疏导交通护送中考学生的社会正义,饭桌边坐着佟绮烟和刚刚从浴室里洗完热水澡走出来的倒霉爷俩。
三年寒窗苦读,为的就是这一朝功成名就,就连早已放弃望子成龙梦的郁家夫妇也悄悄改善了两个月的伙食。
当妈的还在晚餐时尝试着和儿子慈眉善目:“别有压力,考得好考得不好你都是我们的好孩子。”
郁子升被雨淋得有点中招,吸了吸鼻子听起来似乎还挺感动。
佟绮烟母爱爆发,刚想给儿子盛碗珍珠翡翠白玉汤,便听见郁子升打了个哈欠,手撑住半边脸困倦至极道:“你说什么?你又怀了一个?”
“……”
郁昆真的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拉住老婆没伸手把儿子的脸扣进汤碗里。
中考只剩最后半天了。
虽然最开始威胁了小学霸,但这两天的科目确实全都是郁子升一个人答的。
他嘴上讨嫌,但也瞧得出来这两个月佟绮烟做饭时的尤其认真,于是拿起笔时便也真的试着从漫天的困意中扒拉出几分可怜的清醒。
甭管对不对,作为对母爱的回报,涂满答题卡就行。
而甭管对不对,他确实稍微动了一下脑筋,有些困了。
又困了。
感冒药对他来说和安眠药没有区别,佟绮烟在床头柜上放了杯热水,免得他渴醒后又渴死。
门和灯都被体贴地关上,家里隔音效果不错,但架不住郁子升耳朵好使,睡意朦胧也从父母的低语中捕捉到“伞丢了”“臭小子”“心疼死我”的碎语。
究竟是心疼伞还是心疼臭小子。
郁子升扯了扯嘴角,懒懒地把脸埋进蓬软的枕头,忽然又莫名想起那只小傻狗。
雨这么大,也不知道淋到没有。
他太困了,下一秒就坠入了梦乡。
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一下,他刚才想的傻狗,究竟是自己家楼下趴着的那只灰扑扑的中华田园犬,还是教学楼门口蹲着的那只傻乎乎的,还有一点点可爱的小狗崽崽。
甚至又忘了,他平时最不待见的,就是傻狗。
第02章 七月不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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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语云七月流火①,但被二氧化碳蒸了几个世纪,如今流火已然成了着火。
燕城近日气温持续升高,满大街都是中暑的,这会儿连车都热得遭不住了,扯着喇叭一遍一遍地哀怨出声。
十五分钟过去了,楼下的大姐姐还是没能成功把那辆小巧的甲壳虫停进相对它来说已经相当宽敞的车位里。
郁子升懒洋洋地背倚在飘窗上,手里捏着一只网球,脑袋半仰眼皮半阖,无声地和楼下同步默念:“倒车请注意。”
少年人一条腿随便弯着撑住自己没骨头似的手臂,另一条恣意耷在地板上,坐没坐姿,躺没躺样,让人看了总想要把他的两百零六根骨头尽数打断重接。
推开门就看见儿子这副讨人嫌的样子,佟绮烟啧了一声当他不存在,开始在屋里唯一干净的书桌桌面上翻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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