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你是个知道自己该怎么活的孩子,不要总拘囿于得到他人的承认。心往宽处放,你才能真正的学会豁达。”老太太含着笑,轻轻拍了拍方如羽的肩膀,“快去请两位过来吧,我还得好好感谢池小姐。”
病房不大,池慕安一直把老太太的话听在耳朵里,心中不由得对她多了几分敬佩。拄着拐杖慢慢过去,因为腿脚不便不得已只能坐在旁边的护理床位上,但池慕安深深觉得这番和老人家“平起平坐”的姿态十分欠缺礼貌,惭怍的拱手做了个礼,说道:“马路之上在下做的都是义不容辞的小事,老太太不必道谢,今后唤在下小池就可以了。”
一听她说话,老太太立马眉开眼笑,眼睛又弯成一遛月牙了。方如羽在一旁解释:“奶奶,她说话就是这个样子。”
老太太拍了拍方如羽的手背,笑着说:“挺好的,挺好的。”
往池慕安悬空的小腿上打量了一眼:“小池,腿没事儿吧?怎么样了?”
池慕安很是尊敬这位谈吐不俗的老太太,不由得又拱手做了个小辈礼:“在下并无大碍,腿脚上的都是小伤,医生说休养数日便可痊愈。”
交谈间,方如羽已经将手里的苹果削皮切成了月牙状,装进盘子里递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拿了一块,笑盈盈推到池慕安和江沫眠跟前。
两人也各自吃了一块,池慕安看着病床上笑容慈祥的老太太,急匆匆把苹果咽下肚,想关心她的身体有没有好转。
很巧的是,在她出声前,就听见江沫眠帮她问道:“余老太太的身体好些了吗?这两天小池一直都很担心您。”
这冠姓的称呼不仅让方如羽一怔,更是令池慕安直接云里雾里的愣住了,脸色无比诧然。
等老太太笑着轻松地说完身体已经康复了,好得很,池慕安终于忍不住问起:“难道江小姐,也认识这位老太太么?”
余老太太很不意外的笑着,脸上依旧是老年人的和蔼,江沫眠点点头:“我只是有缘了解过一点余老太太的事迹而已。”
江沫眠没和这位岁月辉煌的大商人照过面,但曾经作为一家服装品牌的代言人演出过一场时装秀,对面负责人给她的材料稿里,有一页就是写的服装原料的采购来源。正是来自“碧海天”——这位余老太太的纺织厂。
碧海天纺织厂是四十年前拔地而起的,在大多数人还吃不饱、不够富足的年代里,年轻的余老太太白手起家,毅然选择将青春投入纺织生意,从最多摆下十几匹布的路边摊,做出了一家砖墙瓦檐、结结实实的大屋。后来又做出第一家名副其实、能禁得住风雨飘摇的厂子,再后来一家厂子变成了一群,沿着中国的地图蔓延扩散,成了走街串巷人尽皆知的“碧海天”纺织厂。
约莫是从江沫眠出生的近两年开始,国内论起纺织生意,碧海天就已经鼎足第一。延续至今,但凡接触过服装行业的,没人不知道现在辉煌的碧海天当初是靠谁打出名气来的。余老太太作为它的最大股东和唯一的代表人,哪怕年迈了,依旧在各大服装厂商面前不减风采。
但余老太太的脸上,没有刻画下商人的算计精明,眼角和额头上的皱纹爬满了一个温柔女人老去后的慈爱,此时和江沫眠交谈起来,言语中笑意盈盈:“我的事迹有什么好了解的,倒是你,年纪轻轻品性出彩的大明星,我倒是听很多人提起呢。”
这话几分真先且不提,哪怕江沫眠在圈内圈外的口碑的确是多年来都保持极好,但余老太太这种身份的人物轻易开口夸人,想来也是要换点什么值得这句夸赞的东西走的。
不贪婪的商人看起来豁达轻财,但多年在商场中摸爬滚打沉淀下来的“有予有取”的权衡量度已经绑在了心口边上,于无声中成为了这颗心牢牢的附属品。
江沫眠笑而不答,一猜便能想到余老太太想要回去的回礼一定是想用在她孙女身上。但可惜她对眼前这位相貌正直,性格也正直的方如羽生不出一点好感,更没有违心攀谈的习惯,便笑了笑,只说一句:“余老太太过奖了。”
很久以后,江沫眠回想起今日,都忍不住磨牙感慨:女人的直觉果然是最准的。
池慕安与余老太太交谈了一会儿,言谈中也算是知道了老太太的身份,表达敬佩之意的同时又多次告诉她不必为一点小事而特地向自己道谢。两人交谈得甚欢,聊到最后,余老太太直接放话了:“小池,以后你也别总叫我老太太了,干脆和我们家小羽一样,叫我余奶奶吧。”
方如羽看得出来奶奶是真的很喜欢池慕安,而自己也着实感激她救了奶奶,所以看她时的眼神,比平时热忱了几分。
江沫眠也发现这两人看池慕安的眼神过于热情,心中不明来由的生出点不喜,听余老太太这么一提议,更是觉得不妥了,眉头微不可见的一蹙,正想帮池慕安推辞掉,哪知池慕安乐呵呵的立刻就答应了下来:“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余奶奶。”
余老太太在开怀爽朗的笑声中挥挥手送走了离开的池慕安,一回到隔壁病房,池慕安就拄起拐杖慢慢在房间里练习走动,嘴上还念念有词道:“这余老太太倒也是个厉害女子。”
江沫眠怕她摔倒,就跟在旁边,随着她的速度一步一步走,说:“难得你也有佩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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