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易风含笑点了点头:“姚小姐还记不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时,我曾说过的话?”
“自然记得,你说童笙小姐关于女子教育平等的话一针见血。若是女子获得了同等的受教育机会,便也会拥有改变话语权的机会。”
这个想法,是姚薇薇在写《海上风月》时就产生了的。那一年,上海和北平两地女子中学的学生人数加起来,也不过寥寥千余人。
这千余人中,基本都是出身显贵的世家小姐。这些家庭即便送了女儿去女子中学,为的也是在日后联姻时镀一层金。
而多数女学生中学毕业后,都会在家中安排下嫁人,从此打理夫家琐事,至多出门参加个舞会交际。
可受过学校教育的男子,人数却是女子的数十倍,其中也不乏一些普通家庭出身的。
对于男子来说,他们有机会通过读书寻出路,而女子却只能寄希望于嫁人这条路,即便高嫁,也只能在余生继续依附于丈夫。
女子的价值仿佛就只剩下了“贤妻良母”这几个字。哪怕受过女子学校的教育,却还是更多地被家庭教育影响。又或者说,即便是女子学校的教育,也不会去告诉女子她们可以和男子一样出门工作。
要改变这种状况,就要让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子有读书的机会,并改变那些出身好的女孩选择读书的目的。让她们知道,此时读书不是为了日后讨好男子,而是真真切切地想要和男子一样,通过读书获得自己的地位和价值。
这只是姚薇薇在写《海上风月》时的一个想法,但她那时也没有想过,自己真的会在几年后,借着阮玉一事的东风尝试开了晟维女子学校。
陈易风继续道:“其实知道姚小姐开了女子学校之后,我就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什么问题?”
姚薇薇心里想着,陈易风大抵也是同阮玉一般,猜到了她的身份。不过,她也没想过要刻意去隐瞒,只是觉得没必要把身份示于众人。
但事到如今,不管加不加童笙小姐这一层身份,她做的事情都已经在整个上海滩出了名了。
可是陈易风接下来的问题却和姚薇薇所想的不同——
“我想问,姚小姐你......是不是童笙小姐的朋友?”
姚薇薇:“......”
她突然想起了阮玉在记者招待会之前问她的话,同样的情况,甚至和陈易风相识还在前。明明阮玉一早就猜了出来,可为什么到了陈易风这里,却猜得出了些偏差?
“嗯......在我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觉得童笙小姐应该是个什么样的人?”
陈易风沉吟片刻:“我想的是,童笙小姐或许和王黎曼和阮玉有部分相似的经历。很可能,也曾受过姚小姐的帮助?”
“所以你认为,写出《海上风月》的童笙小姐,她的背景和经历也应该是和王黎曼阮玉差不多的?”
陈易风点了点头,似乎深以为然。
姚薇薇突然笑了,不明白陈易风为何会这么想:“既然如此,那么你呢?对于你来说,又为什么这么认同童笙小姐的观点呢?”
虽然陈易风没有提过他的家庭状况,但是以姚薇薇同他的过往接触判断,陈易风的家庭应当也是不错的。
他知识渊博,又有文人风骨。若是让姚薇薇猜,应当是十分有底蕴的书香世家。
偏偏他却又难得的不固守成见,明知道可能的后果,却还是应下了姚薇薇出演男主的请求。
上次阮玉出事,陈易风也没有因为被牵涉其中而产生任何不满,被人议论时也照常去圣约翰女子大学上课。
身为男子却也认同童笙小姐的观点,陈易风这样的,实在是很稀少。
陈易风像是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微笑着开口:“我的父亲和母亲,当初也是因为彼此欣赏结合的。母亲她也同样认为女子应该为自己读书,应该出门工作。她和我的父亲也是工作时认识的,两人算得上是志同道合,是夫妻也是知己。”
“那想必,你的父母感情很好?”
姚薇薇想,当下能够坚持工作的女性太少,她们都需要顶住这样或那样的压力。能够彼此认同走到一起的两个人,应该会是神仙眷侣。
可没想到,陈易风却摇了摇头:“不,他们离婚了。”
“离婚了?”姚薇薇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
“是的,婚前明明是彼此欣赏的两个人,婚后没多久,却产生了各种生活上的不满。两人都不愿意为了家庭妥协自己的工作,甚至时长争吵。几年后,他们都厌倦了这样的生活,经过了好一番波折后终于分开。”
“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会......”
陈易风知道,她这是想问自己为什么还会赞同童笙小姐的话。
“其实我的想法跟我父亲当初是一样的,因为即便是我父亲,也是欣赏工作时的母亲的。只是换到婚后的琐碎中,无法平衡的事情往往就变得多了,总要有所妥协。我母亲常说,妻子和自己,她只能扮演好一个。离婚后,她和父亲反而保持了很好的朋友关系。”
姚薇薇肯定地表示:“你的母亲很特别,当然,你的父亲当初没有限制你母亲去工作,也算是难得了。所以你是受了母亲的影响,才会认同童笙小姐的书,去圣约翰女子大学教书,又主动来了晟维女子学校免费授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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