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的眼神似冰如雪,在皎白温和的月光下碰撞在一起。他们谁都没有谦让,更没有退缩,就直勾勾的逼视对方。
宋文芷细品其中声色,觉得这小雏就是一匹心机深沉的狼崽子,眼神里暗藏着凶光,锋芒不露却让人为之胆寒。他日若飞黄腾达,指不定会掀出什么风浪。
她不由担心瑛华,掷地有声的说:“我不管你身份如何,但你若敢跟江伯爻一样负了瑛华,我一定饶不了你。”她又往前迫近一步,“你最好别始乱终弃。”
瑛华回来的时候,眼前的光景让她有些诧异。廊下夏泽跟宋文芷沉默相对,都板着一张脸,寒风配霜雪似的。
“这是怎么了?”她拢着袖阑走过去,肩披一件御风斗篷。
夏泽率先回过神来,抢在宋文芷前说:“公主,宋小姐问你怎么还没来。”
宋文芷若有似无的瞟他一眼,半句话未说,算是默认了。
“我最近身体不太好,泡药浴时间长一些。”瑛华弯起笑眼,将宋文芷迎进屋。与夏泽擦肩而过时,手指勾了勾他的掌心,留下一抹不用言说的爱意,轻柔炙热。
待两人进屋后,夏泽松了口气,微微攥拳,想要留住手中的余温。
虽然这位将军小姐有点口轻薄舌,但对瑛华倒是真心实意的好。他只有劝慰自己不要以相看人,爱屋及乌。
很快,寝殿的朱红大门阖上了,里头传来了女儿家嬉戏打闹的声音。
宋文芷跟瑛华只穿了中衣,像小时候一样玩闹,互相比量着腰身,到最后双双躺在了床上,摆出个大字看向床幔。
静默一会儿,瑛华将赵贤的近况说给宋文芷听。赵贤就像窝在她心里一团荆棘,不碰不要紧,一碰就扎心,气的咬牙切齿,狠劲锤了几下床,“文芷,我搞不明白,你看上他哪了?”
自己这个弟弟,除了长相好,地位高,就没有别的长处了。若是别人只需要这两样就够了,但宋文芷不同,她一向风姿高洁,对俗物看不到眼里。
她的诘问让宋文芷思绪渺远,登时就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孩提时分。大约从六七岁开始,她俩跟赵贤和张阑楚经常在一起玩。张阑楚爱跟着瑛华晃荡,而赵贤喜欢追着她,活脱像个跟屁虫。
情窦初开后,她向赵贤表明心意,随后那个跟屁虫就忽然不见了,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她。
即便如此,她还是难以忘怀。到了熙州后,她还经常给赵贤写信,虽然得到的回信寥寥无几,她却甘之如饴。
有夜风徐徐漫溢而入,光影倾斜下,宋文芷将乌发拢在耳后,“他越荒谬,我越是舍不得丢下他。”
瑛华叹气,“难得你这么惦记他,只是他这副德行,我真怕他负了你。”
“身为太子三妻四妾也是正常,”宋文芷眼眸中深邃无波,看不出什么情绪,“只要能相伴左右,我便没有他求了。”
瑛华听后瘪嘴,“我不行,我接受不了与人共侍一夫。”
“那是因为你是公主,而我们这些世家女,别无选择。”宋文芷无奈笑笑,“女人心事相通,若非不爱,谁会愿意与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更何况我爱上的是太子,未来的储君,他自然是要为皇室开枝散叶的,我又怎么能要求他从一而终?”
宋文芷一向懂事明理,瑛华有些心疼,伸手摸摸她的头,“若真是三妻四妾也就算了,但东宫的女人真不多,家世和样貌都比不上你。但现在赵贤的精力都在那些花花巷子里,这倒是让人难办。”
她虽是公主,但也不能让人把所有的勾栏关掉。
宋文芷听后翻了个身,与她面对面,“你知道在熙州,桑子树若是长歪的话,会怎么办吗?”
“……不知道。”瑛华有些不明就里。
“若是桑子树长歪,就先砍去斜生的枝干,再上夹板固定,使劲勒着,久而久之就变直了。”
说完,宋文芷微勾唇角,笑意有些耐人寻味。
瑛华定定看着她,半晌后也跟着笑逐颜开,“文芷,你能有这个觉悟,我就放心了。”
两人相视而笑,乌发在床上弥散缠绕。宋文芷忽然眼眸一亮,“对了,阑楚那小子最近怎么样?”
瑛华顿了顿,神色无奈道:“他啊,还是老样子。”
宋文芷唔了一声,“我以为这次他会成为你的驸马呢,毕竟他喜欢你那么久。”
这话让瑛华有些发堵,纤细的手指绞缠着乌发,一下下,宛若斩不断的情丝。若是没有夏泽,这一世他们或许就在一起了。可惜感情没有假设,终究是跟阑楚有缘无分。
见她失神不言,宋文芷斟酌些许,向她靠近一些,放低音调说:“其实我觉得阑楚的性子更适合你,外头那位,看起来不太活络。若你跟了他,怕会受委屈。”
夏泽一向内敛,平日里大多不苟言笑,脾性上也有些呆板执拗,曾经她都为此烦躁,也难怪宋文芷会有这个观感。瑛华笑道:“夏泽是有点不活络,不过最近他一直在改。”
言辞间,她白嫩的面颊晕上红霞,看起来娇憨可爱,眼中爱意浓浓。宋文芷看她一会儿,眉眼低垂,忍不住叹道:“哎,可惜阑楚一片痴心了。”
“说实话,我对他也心怀愧疚,但我又不能多言,夏泽会生气。”瑛华悻悻道:“时间久了,阑楚应该就会把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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