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沈闻霁日常逃班的形象都这么深入人心了。
岑意想问是什么样的情况,但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问,正在犹豫时听到对面说,“你要是想见他,我把他家的地址发给你啊?”
“我可以去找他吗?”
“当然。出门不方便的话,待会儿我派辆车去接你也行。”
“好”字几乎脱口而出了。
易池听到这,压低声音在旁提醒,“意意,我们今晚还有工作。来不及的。”
晚上Eureka全员被邀请参加某平台的年中庆典,下午就得为出发做准备。除非沈闻霁就住他们宿舍隔壁,否则不太可能有时间绕路去探望。
“……是啊。”
工作是不可能推迟的。但燕凡一边说问题不大,一边又想要把他尽快送到沈闻霁身边去,怎么想都不像是好的状况。
为什么要面对这种选择题!
岑意心里牵挂得不止一点半点,对上易池沉静的眼睛,勉强镇定下来,“燕PD……他真的没事吗?我今天有工作,可能会很晚才结束。”
“啊,那没关系。”
燕凡说,“地址我刚刚发给你了,你可以等收工了再去。需要帮忙随时跟我说。”
沈闻叙担忧地待在房间里,总觉得楼下马上又会变成一片废墟。
有沈闻霁的警告,他不敢随便出门,免得在脾气恶劣的关头打扰了他会受到殃及,只能在心里默默为楼下的新家具感到可惜。
但预期中的动静并没有发生。楼下安静得像是那人已经出了门,整栋房子里又只有他一个人待着。
沈闻霁出门从不会告诉他,他都是自己靠门口的监控来确认的。监控中没有人出现过,应该就还在家里。
沈闻叙一点也不了解这个哥哥。
事实上,在开始颠沛流离的躲藏生活之前,他都没想过会跟这个哥哥见面。出于寄人篱下的自觉,察觉到对方对自己没什么耐性后,他尽量不聒噪惹人心烦。只安静地待在房间里,等待可以离开的那天到来。
大半年过去,离开的日子遥遥无期,他终日无聊,难免把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唯一的同居者身上。
非要说的话……不得不承认,就算不是因为无聊,他对沈闻霁也很好奇。
他知道,这时节自己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不速之客,甚至算个麻烦。寻常来看,拒之门外才是更有可能发生的做法,可沈闻霁把他留了下来。
把他留下来,却又不好好对待。刚到这里的时候总是被疏忽被遗忘,他差点被饿死在房间里。出门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只留下成箱的水和零食让他自生自灭,整天吃泡面吃得都快吐了。
实在是个矛盾又任性的男人。
可是这样的人,也会露出那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表情吗。
沈闻叙见过那样的表情,在面对着镜子时。在父亲告诉他不要回家,不要跟家里任何人联系时,在独自一人辗转逃亡于各处,从别人口中听到母亲逝世的消息,却仍旧无法见到最后一面时。
他年纪不大,到如今也还没满十一岁。颠沛流离之中,恐惧和绝望的时间远超过安心等待正常生活的时间。
甚至也想过,或许自己永远都不可能有正常的生活了。与其一辈子都这样,不如干脆死了早点解脱。
唯一庆幸的是,那些难捱的时刻里,是有人陪在他身边的。
有那么一个不知道该说是傻还是可爱的,无比重要的人陪着,好像世界就没有那么可怕了。活下去的勇气也会成倍地增加。
沈闻叙躺在床上,打开手中陈旧的怀表,里面装了一小块红色的珊瑚石碎片。是他拥有过那样一个人,也一定会努力活到与他重逢之日的证明。
沈闻叙又想起那通电话,想起通话时沈闻霁轻缓的语气和难得一见的柔软笑意,抚摸珊瑚石,对着自己的珍宝许下期望。
看来是兄弟的份上。
希望他也拥有那样一个人。
除了已经离世的南获,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沈闻霁能确定,孟岚说的话是真的。
那时候他总是在各地奔波,早已经离开了公寓把酒店当家住。长长短短,有时住半个月,有时只住上几天。唯有南获会要求他在每次“搬家”时都要报备一番,免得找不到他在哪。
巡演结束后,他挑了家靠海的酒店休息。劳累多日恨不得倒头就睡,但还是在入住后先发了条定位给南获。
他生来不服管束,宁可流落街头也不在福利院继续待下去。但身边所有人都知道,他最听南获的话。
那一天的电话里,南获兴冲冲地说,“打开窗户跳下来我接你去玩!”
他患病后隔段时间会按疗程换药,一些药物具有副作用,情绪也跟着波动起伏。偶尔会有超常的兴奋状态,大半夜给朋友打电话谈心的事都干过。
当时的沈闻霁不以为意,只以为这通电话是个吵醒自己睡眠的恶作剧,连同这句话都当成玩笑,“你不用倒时差吗?是不是还没睡醒?”
“你才没睡醒吧!”
“我确实没想醒。”
“……”
“好啦,跟你说着玩的。”
南获笑着叹了气,有海风挟在他的声音一同传来,“继续睡吧。我们明天再见。”
沈闻霁听话地继续睡着了。
听话地等了两千多个“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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