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意“哦”了一声,想想也合理,叹气道,“我看了。看了……好多。”
既然他有这么一说,明显是节目播出后出了什么问题。很可能是跟刚刚那么沮丧的模样有关。
沈闻霁握着啤酒,心想自己莫非是当老师当得太进入角色,现在连课堂外都开始捡知心哥哥的活儿干了。
但这么个小宝贝面前,任谁都很难无动于衷。至少从刚才把人带回来起,他就已经无法袖手旁观,甚至能隐约猜出些原因,“出什么事了,网上那群人骂你?”
岑意一愣,“你怎么知道?”
“猜的。八/九不离十。”
沈闻霁说,“他们为什么骂你?”
其实连问这么一句都没有必要。为什么挨骂的并不是关键。重要的是,它一定会发生。即使不是现在,也终究有天会发生。就像他初时的想法——没有亲眼见过这份纯粹的人,会质疑它是否真实存在。
但眼下,他能看得出这孩子需要一个倾诉的机会。
岑意纠结片刻,下定决心,与其等他从别处知道那些难听的话,还不如自己鼓起勇气主动坦白。“我好像说错话了……好多人讨厌我。说我不应该再留在基地了。”
他憋了一整天。旁边一直有人,有镜头对着。他都不太敢做出什么过分明显的反应了,想哭怕播出去被骂,笑也笑得勉强。想丧还怕影响队友的情绪。
这会儿半夜三更躲在沈闻霁这,心里才觉得安全了些。冒着挨打的风险,胆大包天地朝沈老师发起了牢骚,哭丧着脸,“节目组的姐姐还跟我说,是后期导演直男审美。说他觉得我那么说话很可爱才剪进去的。”
“到底哪里可爱了!明明大家就不喜欢啊!”
给人孩子都整不自信了。
明明哪里都可爱。
就很招人喜欢。
沈老师看着他絮絮叨叨,间或悲愤地灌自己啤酒。像是听得来了兴致,还跟他探讨起细节来,“他们怎么骂你?”
“……”
谜一般默契的是,岑意确实也很有唠这个的兴致。
今天大家都怕伤到他的心,要么安慰要么就尽量不跟他提这件事。没人想深入地跟他谈论这些。
但偏偏他今天有空就逮着手机一顿看,脑子里全是这些。终于有人愿意听,一时间吐槽得更厉害了,把网上那些针对他毫无道理的指责全都气势汹汹地指责回去。委屈都发泄出来,心里过瘾了许多。
沈闻霁边听边点头,最后淡淡地说了句,“比起骂我的,还算是温柔的了。”
岑意脑子里有一条思路被瞬间打通了。
想到他这逮谁怼谁的臭脾气,从出道以来凡是接受采访说的话,就没有不被曲解嘲讽的时候。但又不论何时总是一脸“老子没错有问题的是你”的表情,看在别人眼里就更讨厌了。
讨厌他的人厌到骨子里,爱他的人却因此对他更加痴迷。因此即使有那么多作品傍身实力没人敢质疑,因为这特立独行的性格,他粉丝和黑子掐架也没停过。
岑意一直都知道,但心里总以为他性格如此,即使外界骂得再凶,本人也不会多看一眼,根本不会受到伤害。
可今天一听到这句才明白。没有人能完全无视别人的评价,那些恶言他分明也看过。
本来该是“一起比惨,痛苦减半”的才对,岑意想着想着却抽搭得更厉害了,心疼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惨啊!”
沈闻霁:“……”
“我们两个都好可怜!我们做错什么了要被这么骂!我爸都没这么骂过我!”
他越说越伤心,恨不得跟沈闻霁凑一块儿抱头痛哭。
虽然实际上只有他一个人在哭。
沈闻霁拿出手机:“那给岑老师打个电话?”
“不行!”
岑意呜咽得止不住,思路倒还是很清晰,“他本来,来就……不乐意,我参,参加节目。再……再一听见,我这样,肯定更,更不让我留下了!不能让他,他在家隔空担心。”
“我都不敢在外面哭。外面到处都是,摄像头……到处都是。我要是被拍下来播出去,还是会被他看到。说不定又要被骂了。”
岑意哀怨地放下啤酒罐,哭诉得投入完全忘了这是在谁的地盘,当自己的床倒下去捞着被子来回滚了一圈,“我太难了!我怎么这么难!”
“那就在这哭够了再出去。”
沈闻霁捏扁空掉的啤酒罐丢进垃圾桶,隔几步的距离看着他在床上打滚,“你说他们让你退赛?”
“……嗯。”
“那你真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应该离开这吗?”
这次岑意迟疑了更久,才小声地回答,“其实我觉得……我没做错什么。”
他下意识地往枕头底下摸,摸了个空,心里一惊才反应过来,这压根不是他的床。立马弹坐起身,心虚地抻了抻被自己弄皱的被子。
“我不想离开这里,更不想因为实力本身以外的原因离开。”
沈闻霁听他这声明显底气不足。冷不防提起,“你当初借导演手机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可不是这个音量。”
“……”
岑意脑子宕机了一瞬,回过神瞬间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喊,“……你还提!”
明明在当时是倍有出息的高光时刻,这会儿被他揶揄地提起怎么突然觉得很羞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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